柔皇馭影 第八章

作者 ︰ 季璃

第八章

隔天,攝政王沒上早朝,大臣們彷佛群龍無首,個個心慌意亂,雖然她最後勉強穩住了局面,最終卻還是草草了事,散了朝會,結束之前,大臣們聯合請命,要她撤回旨意,別想強硬替攝政王指婚。

每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好凝重,似乎在譴責她無事生非,但她的心情又何嘗好受呢?

他生氣了!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打听到了嗎?晴兒,你快告訴我,八皇叔他人在哪兒?」一見晴兒踏進御書房,雍艷就急忙撲上前去,捉住她忙不迭地問。

「皇上……听說攝政王不在京城里了。」晴兒囁嚅地回道。

「他去了哪里?你有沒有听說?」一絲不祥的預感閃過她的心底,雍艷甩甩頭,把不好的預感拋掉。

「沒有。」晴兒老實地搖頭。

這時,一名將領手持攝政王的旨意,請命入內,將旨意轉交給雍艷,她急忙地接過閱覽,還不等她把內容看完,淚水已經浮上她的眼簾,她全身的力氣就像被人徹底地抽離,晴兒急忙扶住主子。

「他走了……晴兒,他走了……」

一如她心里的預感,他真的走了!晶瑩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地滑落她的雙頰,他去了北方,他將自己流放到戰場上!

她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那天他對她說過的話,他注視她的眼神是如此冷漠無情,絲毫沒有往昔的溫柔。

是你逼我的!

一瞬間,她的淚水掉得更凶了,恨不得能夠追隨他而去,他是真的狠心不管她了,否則怎麼忍心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拋在這險惡宮廷之中呢?

她倔強地抬手拭去淚珠,但無論如何也抹不干,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人要強行見駕。

「我要見皇上!讓開!」一道嬌膩的女嗓略嫌高傲地命令內官。

她跋扈的態度似乎惹惱了內官,「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皇上沒召見你,怎麼可以擅闖御書房?」「讓她進來。」雍艷拭去了淚水,此刻的她需要一點別的事情,讓她可以暫時忘記心里的悲傷。一名與她同年的少女匆匆走進,頗有沉魚落雁之貌,「你就是皇帝?太後說你已經答應讓我嫁給攝政王,我想請皇上可以快點讓我們成親,別等三個月了!」

「為什麼?需要那麼急嗎?」雍艷立刻就知道她是母後要指給八皇叔的新娘子,她俏顏冷凝,淡淡地問道。

「因為我想早點嫁給他嘛!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攝政王的名氣有多大,我閨里的那些姐妹一听到我可以嫁給名聞遐邇的攝政王,個個都羨慕得不得了,我不想事情有變,所以想請皇上早點讓我們成親。」

聞言,雍艷有半晌說不出話來,有種想哭的沖動。

她竟然……想將她最愛的男人讓給這樣的女子?!雍艷心中一時恍然,不知道自己當初究竟在堅持什麼,為什麼不照他的意思撤回那道荒謬至極的旨意,非要將他逼走不可呢?!

「出去,朕有些不舒服,攝政王不在京里,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就算他回來了,朕也決定讓他自己選擇,如果他根本就不要你的話,朕也不會反對,屆時一定會撤銷那道旨意。」

說完,她冷淡地瞥了少女一眼,轉身人內,命令侍衛將她給趕出宮去,別讓閑雜人等再來打擾。此刻,她心里滿滿都是八皇叔俊美的身影,老天爺,我求你……求你保佑八皇叔平安無事!

她同時也祈求月亮、祈求星辰,祈求天地萬物神靈可以保佑在戰場上的雷鼎能夠平安無事,她無時無刻都虔誠地祈禱著,卻也無時無刻都在後悔之中度過。

是的!是她的絕情……逼走了他。

跟隨在雷鼎身邊多年,瞿然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性情冷靜,能力卓絕,在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教他失去自制,只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如此狂亂的模樣,彷佛隨時都可以把命丟掉,只要能夠教他暫時遺忘心里的憤怒傷痛,不消多想,一定是為了宮里那位少年皇帝吧!

因為當初他就是去調查整件事情的人,所以除了主子之外,他或許是惟一知道皇帝原來是位女子的「外人」吧!只是基于對主子的忠心,他緊咬住這個秘密,發誓到死也不能泄漏半分。

「快!快去保護攝政主,千萬不能讓咱們主子有任何差地!」瞿然看見主子彷佛不要命似的殺敵,雖然他知道主子的武功是由武林名師指導,絕對不容小覷,但他殺紅了眼的神情,著實教人心驚。

「這還用你說嗎?!」龍昊投給伙伴一個白眼,調頭沖入敵陣,寸步不離地守護在主子身旁。

這時,瞿然解決了手邊的敵兵,策馬奔到雷鼎身邊,拱手請命,「王爺,請不要拿自己尊貴的性命冒險!請您振作!」

「本王好得很,不需要你們瞎操心。」雷鼎冷哼了聲,在他的戰袍上染紅了無數敵人的鮮血。

他想忘記……明知他心里的疼痛是愛上她必然的結果,但他卻還是回不了頭,他甚至像個懦夫一樣,狠狠地逃到戰場上,以不斷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讓自己可以片刻忘記她!

「小的想請王爺退到大軍之後!」瞿然不管自己是否會觸怒主子,忽出驚人之語。

「你說什麼?瞿然,你想命令本王嗎?」雷鼎不悅地瞇起黑眸,透出森寒的怒意。

「不,瞿然不敢,但請王爺不要拿自己尊貴的性命冒險,請您為眾弟兄保重自己!」

「你——」雷鼎似乎想要出口斥責,但一抹沉睿的光芒閃過他的眸底,教他忽然沉默了下來,重新思考。

「王爺,你的背後——」瞿然驀然出聲示警,突襲來得太快,等他要拔出武器時,只怕已經來不及了。

一抹森寒的殺意閃過雷鼎的眼底,他倏地揚起手中的長劍,轉頭凌厲地劃下,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偷襲成功的敵人將領在臨死之前,臉上依舊掛著不敢置信的表情。

「放心吧!你的忠告本王听進去了,剛才的事情不會再有發生的機會,殺敵吧!首役一戰,本王一定要奪得勝利!」他臉上的神情恢復往常的冷靜,嗓調輕緩,渾厚的內力卻教在場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听見。

「遵命!」一干部眾樂于領命,大軍發出高亢的吼聲。

最後,在雷鼎的帶領之下,大軍果真得到了空前的勝利,收服領地俘虜無數,也就是從這一戰開始,雷鼎展開了他征戰的生涯,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他不曾回過京城半步……

一年又四個月,時光匆匆飛逝。

自從那天雷鼎忿怒離京,不告而別前往北方戰場之後,整整有一年四個月的時間,他不曾回到京師半步,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率須大軍南征北討,以精準的眼光,狠厲的兵法手段,打下了一大片新的江山,如果要說這天下有一半是屬于他的也不為過。

幾乎是每天,雍艷都會听到從戰場上傳回來的消息,知道自己的江山又多了哪幾個城池州郡,但她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在她的版圖上多一個城池,就代表他可能多打了一場仗,身上可能多負了一道傷,甚至于隨時都有被殺死的可能!

听說,他在戰場上就像不要命似的,刀光血影之中,他高大的身影就像死神般,教敵人們無不聞風喪膽,個個怕了他攝政王雷鼎!

他聰明果斷的智慧,是她見識過的,他的見解謀略之神準,也是她所深知的,他根本就是存心不想活了,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皇上,已經一年多了,難道攝政王沒說他什麼時候會回京嗎?」三朝元老申屠每日必有此一問。

「他沒說。」但雍艷的回答永遠都是這一句。

「那……」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使不動他這個攝政王,看他什麼時候倦了,就什麼時候回京吧!」她嘆了口氣,下令退朝。

走出大殿,她揮退了隨行的宮女內官,就連晴兒都不許她跟,一個人在御花園里漫無目的地走著,心里苦笑,她比誰都還要想知道八皇叔什麼時候會回來呀!

但她也知道他在逃避她!

雍艷緊咬住女敕唇,忍住眼眶中潮熱的涼水,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逼他娶妃,他也不會用這種方法離開她!

她說,看哪天他倦了,他就會回來,只是,如果回京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體呢?!

她不敢再深入往下設想,一顆心又揪又急,痛得她險些喘不過氣,想到她這一年多給他寫的信,他一封也沒回,偶有只字詞組,也都只提到朝政國事,對于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他絕口不提。

他是真的對她死了心嗎?!

因為死心了,所以,他才會對她無話可說嗎?雍艷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摘下最後一朵戀棧在秋末枝頭上不肯輕謝的花兒……

「皇上,北關傳來大捷,攝政王打敗諾國,北蠻已經遞出降表,確定降服于中原了!」

听到捷報,雍艷喜出望外,敵國投降,那豈不是代表雷鼎就要回來了?!她急忙地問向那位通報的將領,「那八皇叔人呢?他還好吧?」

「听說……攝政王率頓三千鐵騎追敵之時,不慎被敵軍的箭陣給射中了右肩,只是王爺不允許將士們知道,所以這消息小的也只是听說,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他的神情顯得有些遲疑不定。

她的心一揪,「那還不快去查?!快去,務必探到真相為止!」

「遵旨。」將須立刻領命離去。

他受傷了!傷勢嚴重嗎?要不要緊?給軍醫瞧過了嗎?一瞬間,無數個問題涌上雍艷的心頭,最後她卻沮喪地發現自己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他終究還是不打算回京嗎?!

一年多來,他接連著征服了數個鄰近國家,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就是為了不回京見她一面!

他知道她有多想他嗎?他知道嗎?!她要寫信給他,讓他知道她有多麼想他!對,讓他知道她早就後悔了,而她想他!

那一晚,雍艷把待批的奏章全擱在一旁,挑燈徹夜給雷鼎寫信,終于,一反她往常給他寫信的習慣,信里寫著她好想他,寫她好擔心他受了傷,希望他能夠快點回京,她還在信里寫了好多事情,一邊寫一邊哭,因為她發現自己想要跟他說的話太多了!

寫不完……她一直寫到了黎明到來,東方的天全都已經出現了曙色,她想對他說的話,卻還寫不到一半……

三天後

北關。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她的來信,信中總是不斷地提到朝政大事,就連細瑣的宮廷小事,她都會列在信紙上,在信中,她從來不說有關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她的每一封信看起來都像是給他的朝政會報!

她這妮子心里到底在想什麼呢?

他不由得氣惱她絕口不提兩人之間的事情,難道這一年多來,她根本就不曾想過遠在北漢的地嗎?

只要她肯透露一絲對他的思念之情,他隨時都可以飛馳回京,然而,她一句話也不曾說過!

難道,她真的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不再需要他這個八皇叔了嗎?一思及此,雷鼎就感到胸口一陣撕扯,劇痛不已,他苦笑,不知道是因為想她而心痛,還是因為傷口的撕扯而痛。

這時,一名將官通報進來,「王爺,皇上派人送來暖氅,叮嚀王爺北方氣候惡劣,天寒地凍,請您要記得添衣。」

「只送來一件暖氅,沒有書信嗎?」雷鼎示意手下將暖氅接過,刻意讓自己問話的語氣听起來毫不在意。

「回王爺,沒有。」

「退下吧!」他揚手揮退將官,要手下將那件暖氅遞上來。

她只給他送來了一件暖氅,難道她依舊沒有半句話要對他說嗎?雷鼎神情慵懶地倚在臥榻旁,大堂撫著黑色毛皮的紋路,心里忽然有一種想法。

又或者,她與他是一樣的心思嗎?心里明明有著千言萬語,卻到臨頭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如果由她來說,她究竟想告訴他什麼話呢?!

想念他這個男人?擔心他的生命安危?抑或依舊堅持要他去娶別的女人為妃?!

他們分別了一年多,他心愛的小皇帝如今不知道長成什麼模樣?!是否一如他的預想,她已經出落得明艷動人,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青澀彷佛少年般的女孩了?!

「龍昊在外面嗎?快進來吧!」

「主子有何吩咐?」龍昊進帳領命。

「敵人的降兵清點得如何了?」

「已經完成了十之八九,再不出兩日便收編完成。」

「我再給你一天,把該做的事情全部辦好。」雷鼎鷹眸一斂,透出幽幽詭光,「已經出來太久,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傳令下去,班師回朝,三天之後清晨就出發。」

他想听,想親耳听听她究竟是如何說起兩人之間的事情,這一次,他絕對不讓她再有機會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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