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之一听,氣的還要反駁,忽然那在一旁默默觀戰的華服開口了︰「不知姑娘何許人氏,既來揚州,徐某也不好意思作此等煞風景之事,不如便一起進去,同桌相談幾句如何?」
原來他見夢茴臉上並無慍色,氣度非凡,這小姑娘的話也不像是無的放矢,是以想先問清楚話,生出了結交之意。
他倒是不擔心方才小廝的話得罪了人,滿心以為只要將身份亮出,這江蘇一帶,還不見得有人不給幾分面子,大不了再好生道歉就是。
「不必,還是各坐各的好。」夢茴冷淡的開口。
華服也不生氣,攔下那滿臉氣憤樣的小廝,「那不知這位姑娘來揚州貴干,萍水相逢,也許我可以盡綿薄之力,讓姑娘增添一分對揚州的好印象。」
「尋親。」夢茴料定這華服男子身份一定不一般,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也不多加得罪,如實回答。
「我就說了,指定是過不下去來投奔親戚的,這花滿樓是你們進的起的麼。」那小廝一听夢茴回答,立刻嚷嚷起來。
「尋親?姑娘是要尋哪戶人家?揚州地大,外鄉人只怕不好找。」華服依然笑吟吟的。
夢茴並不打算相告,誰知道這個是不是兩面三刀,套了自己的話再琢磨著坑自己,既然都認定了自己是外鄉人,心里打的未必是什麼好主意。因此只是淺淺笑一笑,淡淡道,「勞煩了,不過我們就算找不到地方,也是可以找馬車的,現在打算進去歇息,還要阻攔麼?」
華服听到,心知這位姑娘要尋的人家必然不菲薄,否則也不會篤定馬車就能找得到,更想問出底細,和氣道,「姑娘實在有所不知,今日是徐某打算宴請貴客,因此不得不清客,說真的,除了徐某家宴之外的清場,還是第一次,姑娘若是一定要進去,那不如與徐某一道,若非如此,還請姑娘多諒解一番,另尋它處。」
那小廝見自己說的客氣,這姑娘臉上還這麼倨傲,不由得氣惱道,「喂,我家可是要宴請京城來的大人物,你們識趣的快些走人。」
那夢茴原本正在心里咀嚼那華服的話,听來在揚州定是個人物,又自稱徐某,會不會與外祖有關,心里一動,只是面上不動聲色,加之又听說這邊要請京城來的人,更萌生了退意,知道自己此番出走,定是成了京城權貴圈中茶余飯後的談資,萬一真踫上熟識倒是尷尬,因此也不願多惹麻煩,擋了擋滿臉不服氣要插嘴的歡之,對衛蕪點點頭,也不再看那與小廝一眼,轉身就離去了。
華服看夢茴離開,目光幽深帶著幾分探尋,又有些氣惱的看了一眼滿臉得意洋洋的小廝一眼,「你啊,真是被我慣壞了,干系重大的事情听了幾句就要往外面漏。還把人家姑娘給氣走。」那小廝只是嘿嘿一笑,並不多言,仿佛是知道自家好說話,不會責難自己。
那華服也是真的沒有再言語,又往夢茴的方向看了一眼,帶著人進了花滿樓的大門。
夢茴被這一出壞了心情,也就隨便找了一家外觀不錯的客棧,草草沐浴後,轉入夢鄉,度過了她們此生初入揚州的第一個夜。
第二日,幾人起早,用了早膳,拿了名帖,出客棧前向老板打听了徐府的方向,夢茴想著外祖好歹曾是內閣首輔,告老還鄉,也該有幾分名氣,果然,那老板一定是去徐府的,老板態度熱情不說,還仔細指點了方位。省了夢茴許多力氣。
再出客棧,已是揚州的白日了,昨日那位的話不錯,揚州頗大,只是街道巷院要比京城精致許多,比不得北方的大氣,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根據老板的指點,一行三人不多一會兒就尋到了徐府門口,看門面卻讓夢茴吃了一驚。
知道外祖勢大,卻不想竟有這般門面,兩座石獅立于大理石階前,府門寬闊高大,一看就知是個富貴地方。竟將顏頌的顏府還比了下去。
原來在京城,畢竟是皇帝腳下,又兼大雍朝言官極為厲害,就算豪奢富貴之人,也斷不敢顯露太過,加上對官員住房頗有限制,如夢茴父親二品京官,按標準也只能是三進的大四合院官邸,住房十五間,難怪夢茴心里吃驚。
夢茴心里還在驚異,衛蕪已經上前去敲了門,將門貼遞給了門房。
夢茴忽然緊張起來,有些忐忑,手心微微冒出了汗,身後的歡之也不說話,這到底也是投奔親戚,卻不知外祖的態度。
一會功夫,里面走出來一個儀態萬千的婦人,身著紫繡錦衣,樣式也是京城貴婦們流行的立領對襟盤扣,胸前霞帔飾物皆是貴重玉石,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身後還跟著許多婆子隨從,親自走出府門迎向夢茴,和氣溫婉的說道,「來的可是京城那兒來的姐兒?前幾天我們才收到你娘的信和京城的消息,天天盼著,你可就到了。」
一番話,說的夢茴心里忐忑之心平靜不少,因不知如何稱呼,便先上前行了禮。
「我是你的二舅母。」那婦人知道夢茴不安,先介紹道,一面和氣的拉過夢茴,「正巧兒在正房和你外祖母嘮嗑,可不就听說你來了,你外祖母生怕婆子丫鬟們怠慢了你,可不就叫我親自?你這一路可是辛苦了,走了幾日?你母親想來是擔心壞了。快隨我進去見你外祖母吧。」
「二舅母。」夢茴心里與這個和氣的婦人親近了幾分,喚了一句,幾人跟著進了徐府大門。
一路上只見丫鬟婆子林立,比劉府只多不少,遇著皆是好奇的打量著夢茴,夢茴只是默默的挺直腰板,心里卻在嘆自己外祖家的確不凡。
過廊登橋,皆是精致富麗,穿過抄手游廊,又過了石亭廊橋,若是常人,怕是該眼花繚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