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璦到榮喜堂的時候,老太太坐在鋪著金絲繡錦鯉的石榴紅錦緞墊子的塌上,底下一個小丫頭給她捶著腿,旁邊沈幼瑩湊著頭跟她說話。錢氏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茜草輕輕在老的耳邊稟告說五姑娘來了,老沉著臉道,「讓她進來。」
沈幼璦進了正堂,剛準備行禮,就有一個小丫頭拿來一個半舊的圃團放在沈幼璦的腳下,沈幼瑩用眼底的余光輕輕瞥了沈幼璦一眼,坐在老的軟塌上不準備移開,錢氏搖搖頭給了沈幼璦一個眼神。
沈幼璦心里清楚老太太又打的是什麼主意,她目不斜視,似沒看見地上的蒲團,走上前幾步朝老太太放心給她行了禮。
見沈幼璦如此不時抬舉,老太太眉頭猛然擰起,如果剛才臉上只有五分憤怒,那麼現在臉上就有十分了,她氣憤的呵道,「跪下,怎麼我這個老太婆還受不了你幾個磕頭嗎。」
沈幼璦清冷的眸子半垂下,不急不緩的道,「當然受的起,老太太我們沈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也當講究禮儀,只是現在離正月里還是差著日子呢,老太太要受孫女這麼大的一個禮,莫非今日是老太太的壽辰,那麼老太太怎麼能叫孫女一個人來給你磕頭呢,該把妹妹們都叫來,待人到齊了,孫女們在一起給老太太磕頭拜壽。」
她用半訝異的口吻徐徐說道,也不在意老太太越變越黑的臉色。
「五,你怎麼能這樣說,老太太身為我們的祖母難道還受不了你的一跪嗎,你未免也太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吧。「沈幼瑩趁機煽風點火道,「何況,你做錯了這麼大的一件事,你,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說,五做了這麼一件事情,還讓我以後怎麼見人。」
沈幼瑩說完這幾句引人遐想的話就紅了眼,羞澀的把頭埋進老太太的懷里。
老太太听了這幾句話,在想到外面大街上傳的流言,只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要被這個沈幼璦丟的一干二淨,果然氣的快冒煙了,她厲聲訓斥道,「果然是那個老太婆教的好孫女啊,我倒要問問她這些年教了什麼東西,你不是冰清玉潔的才女嗎,怎麼看到個男人都扒著不放,連給自己親妹妹的提親的人都不放過,你不把我當祖母,可你在沈家一天,我卻不能不管你,你給我跪下。」
沈幼璦從听到老太太把外祖母稱為老太婆時,眉頭就輕輕蹙起,听到後面越發覺得老太太被沈幼瑩調撥的不可理喻。
錢氏也覺得老太太說的太難听了,這件事她已經听沈幼婉跟她說了,是大太太做下的蠢事,把自己送進庵堂里,這個沈幼瑩原來當她是個好的,沒想到也是個跟她娘一樣的蠢人,魏國公府養大的女兒看上自己繼妹的親事,說出去不是讓人好笑嗎,何況這宮里的德妃娘娘是璦姐兒的姨母,六皇子可是璦姐兒的嫡親表哥,現在得罪了沈幼璦有什麼好,因此便陪笑道,「老太太,這事情還沒清楚呢,怎麼就說是璦姐兒的錯,大老爺也說了,這自家的姑娘受了委屈,老太太怎麼反而要罰璦姐兒。」
沈幼瑩听了,從老太太懷里露出一雙紅通通的眼楮,控訴道,「三嬸母心疼五,怎麼就不心疼我,那五好端端的,那外面為什麼要那麼說,我這些天替沈府攢下的好名聲就毀于一旦,還有我娘為什麼也被爹爹不清不楚的送進庵堂,這一切難道五不明白嗎,給我提親的反而跟五換了庚帖這以後還讓我怎麼見人,三嬸如今還替五說話,我娘現在不在府中,才讓三嬸管著內院,可是三嬸你也該公正些。」
沈幼璦听她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話,眉梢動了動,眼眸冷冷的盯著她。
錢氏也不由氣笑了,這話說著把徐氏搬了出來,她還不知道徐氏的性子嗎,最是偏頗的一個人,現在跟她說起公正來,真是好笑,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徐氏的錯到,能編排起她來了,她輕輕的嗤笑一聲,「我是個有私心的人,比不上大嫂的公允,這庚帖是誰換的,有個眼楮的人都能瞧都出來,要不然大老爺怎麼把大嫂趕到庵堂里給前頭的太太抄佛經呢,這是贖罪啊,老太太,媳婦是什麼樣的人您是最清楚不過的,這眼里啊最不能揉沙子了,這事情是對是錯,老太太等大老爺回來一問可知,到時候大嫂是怎麼進庵堂就一清二楚了,現在老太太消消氣,媳婦叫幾個人來陪你模牌,好不好。」
沈幼瑩一下子就站起來,把淚水收斂住了,如凝脂的臉上滿是嚴肅,她道,「三嬸這是說我娘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我娘她堂堂正正,這些年為了沈府不辭辛苦,管著這個內院,這些年她得到什麼,不知是哪個小人挑唆的讓爹爹趕到庵堂去,三嬸你怎麼一點都不感念我娘,不為我說話就算了,反而冷嘲熱諷,我娘有哪點對不住你。」她說的義正嚴詞,好似整個沈府都對不起徐氏,說完最後一句那淚珠兒就順著那粉臉往下掉。
錢氏倒沒想到沈幼瑩會說出去這麼一番話,把徐氏的形象塑的那麼高大,她瞟了一眼沈幼瑩,意味深長的說道,「大嫂這些年是辛苦了些,這些天我接下了府中的賬本這十多年府中都沒怎麼置辦產業,還是前頭的大嫂在時辦下的,可大嫂經手後竟是年年都虧損,我們吃的用的同外面的一樣,卻硬生生的比別人多了一半的銀子,大嫂是勤懇,這每日勤懇下來十多年可是讓沈府損失了幾萬多兩銀子,可見管著這麼大一個府上光勤懇可不行。」
「這老大媳婦果然不會辦事,把咱們府中折騰著幾萬兩銀子就沒有了,那賬上還有多少銀子。」老太太被錢氏那幾萬兩銀子損失的說的心中慌亂起來,迅速把注意力集中到這件事情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