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門,沈幼璦到底放心不下,問道,「大哥,父親究竟如何,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墨藍的天空上掛著一輪半彎的月牙兒,皎潔的月光撒在院子里,似水波一樣澄澈,此刻,大家都散了,榮喜堂的小院里只剩她們兩個人,紫墨隔了一段距離站在大樹下,的往四周張望。
「父親,」沈浩然一頓,微微側過頭,眼眉低垂,似在怎麼措辭開口,沈幼璦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大哥,不願意同我說實話嗎,父親早就對許昌毅心生防備,如何能沒有準備,怎麼這麼輕易就下了大獄。」
「你知道,四皇子如今勢大,他想針對父親,哪里還需要什麼理由。」沈浩然眸光微動,如水的月色給他的臉平添了一抹柔色,只有那繃緊的表情顯示出他內心的焦慮。
沈幼璦並不被這話哄過,道,「四皇子那樣看重名聲,在這個關頭萬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父親做事情一向周全,絕不會出這樣的紕漏,若許昌毅指證他,父親又怎麼沒有證據反駁,大哥,我心里有數,你若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了,只是父親在大牢中,大哥可有去看過。」
沈浩然搖搖頭,「這世上哪有人會一成不變,四皇子以前看重名聲,可是聖上封他為太子的旨意還未下,想必是急了,至于父親。」他回過頭,「我雖然沒有見到父親,也派人去打點了。只希望四皇子人手不會那麼快。」
沈幼璦想起在牢獄中的沈齊安心中也是無比擔憂,再听大哥這麼說,便猜測父親可能會吃苦。越發心急如焚,「難道四皇子如今這這麼張狂嗎,父親的官職還在。」
沈浩然的臉色也比先前黯淡了許多,想到父親臨去前鎮定自若的模樣,也從心里升出一絲堅定出來,「五不必為父親擔憂,明兒我在去一趟。剛才只是我的猜測,父親心中自有城府,五靜等幾天。」
沈浩然突然換了一種語氣。沈幼璦的心里也跟著沉靜了些,她又說道,「父親跟本家並不親近,如何會販賣私鹽。就算許昌毅做了證。可是是誰把這件事提出來的。」
沈浩然目光微垂道,「是四皇子得來的消息,那御史本就是他的人,本家到底跟我們一個姓氏,他們坐實了罪名,就算父親沒有參與其中也要治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何況那許昌毅另編了一番話,我們家也委實這些年太過富貴了些。也礙了有些人的眼,四皇子當堂大怒。就把父親關押起來。」
沈幼璦听到這里也恨上了本家,道,「往常我們沒給他們家送好東西,他們出了事卻要父親擔著。」
沈浩然同樣厭惡本家,但他知道的事情更多些,本家只是一個借口,他們要對付父親,而父親是明知道,還要將計就計,因此倒也沒有義憤填膺,轉而嚴肅盯著囑咐她道,「父親的事情有我,這些天,家里亂,讓人看著,千萬別出門。」
「家里有三太太管著,一切都好。」沈幼璦瞧出了沈浩然臉上不同尋常的囑托,似這是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將她的情緒也感染了,「大哥,我必會看好人,不會出門的。」
「但是,外祖母那里也不能去嗎。」沈幼璦突然問道,今天舅母也打發人問過沈齊安的情況,大表嫂的肚子大了,也快生了,她還想過幾天去看看,只是如今出了這樣事,怕是不能出門。
「別出去了。」隔著朦朧的夜色,沈浩然將這句話說的極輕極淡,但語氣不容置疑,沈幼璦抬眸對上沈浩然那雙幽深而深邃的眸子,不由自主的點了一下頭,「等父親無事只後,我才出門。」
沈浩然心里安定了些,又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也許等沈齊安出來,這天底下又換了一番景象了吧。
而此刻在四皇子府上。
李瑜看上去,心情格外不錯,他左手擁著一個美貌姬妾,面前擺滿了美酒佳肴,那美人曼紗躺胸,將胸前的雪白露了出來,身段妖嬈豐滿,在昏黃的燈光下,平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只見她嬌聲軟語的給李瑜勸酒,身子骨軟的像一攤水一樣,化在李瑜身上。
李瑜的下首坐了幾個幕僚,而王謄坐在最下面,他正經端坐著,雖也有美人相陪,但他依舊端方有禮,接過美人遞過來的酒杯,淺淺的飲了一口,抬眸時,目光不經意的劃過身邊的美人,雙眸微微露出一絲熾熱,美酒,美人,他以前不敢想的,此刻全有了,很快等四皇子坐上那個位置,權勢地位也會有的,想到這里,王謄的心里就一陣暢快。
「來我敬諸位一杯。」李瑜拂起袖子,端起白玉酒杯,唇邊露出一絲優雅的笑容。
眾人都直起身子,不敢推辭,紛紛舉起酒杯。
「當是我們敬殿下。」
「對啊,殿下我們敬你。」
聖上病重,李瑜在偏廳宴客,這原本是不合禮數,但除了四皇府,沒有人知道,在外面四皇子還是對聖上一片仁孝的四皇子。
「好,」李瑜大笑一聲,心情愉悅,一飲而盡。
「四皇子好酒量。」眾人都夸贊起來。
李瑜今日的興致確實不錯,他明天就會解決了一個心月復大患,再過幾天,也許他就會登上天子之位,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怎麼能不激動。
但是,再下一秒,突然有一個公公進來,在李瑜耳邊說了一句話,一瞬間,李瑜眼中的喜悅消失的干干淨淨,取而代之的是陰沉。
他的手指用力,那只薄如蟬翼的白玉杯子,就成了碎片。
周圍的眾人瞧出了氣氛不對,都停住了聲。剛才熱鬧消失的無影無蹤。
前排的那些幕僚面面相覷,都不知發生了何事,而離李瑜最近的那個美人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更加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話。
最後一個年約四十上下的文士上前問道,「殿下,可是出什麼事了。」
李瑜並未,而是冷冷的喝道,「下去。」
那文士姓周,為人有些急智,往常在四皇子面前也說的上話。此刻听四皇子冷冰冰的呵斥,心里有些打鼓。
「殿下。」他又輕喚了一聲。
「滾。」李瑜無情的抬起眸子,掃過身邊的姬妾。
原來不是叫他們。他終于放下心來,等那些美人一走,他道,「殿下為何心里煩悶。不如說出來。」
「你們。」李瑜微微冷笑,嘲諷道,「那你們就出個主意,孤的父皇醒了,你們說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瑜斜長的眼角,透著陰沉沉的光,看的讓人膽戰心驚。
「這,這。」眾人都大吃一驚。不知該如何開口,聖上不是病重嗎。現在醒過來,對四皇子可不算好事,但他們如果照實說,但那一位到底是四皇子的親生父親。
「呵呵。」李瑜見他們結結巴巴,也不覺的意外,這些人說的好听些是他的幕僚,但手中沒有權勢,只是依靠著他,偶爾出那麼一兩個有用的主意也就夠了,但跟他利益相關的那些人就不同了,李瑜眼神一閃,也沒有心情再跟他們吃酒了。
「好了,孤還有事,就先走了,諸位請便。」眾人都瞧出了李瑜眼中的輕視,一時再想到剛才四皇子的問話一時臉上都有些難堪,他們沒有一個不是自詡智謀過人,但形勢多變,四皇子也不讓他們了解他的底牌,說到底還是不信賴他們。
「殿下留步。」王謄先一步叫住了李瑜。
李瑜的腳步剛跨過門檻,突然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道,「難道你有主意。」
「小人知道殿下的雄心壯志,只願助殿下的一臂之力。」
李瑜現在不耐煩听這些話,他等不了,再多等一天就是煎熬,這些人嘴上說的好听,也無非是叫他在忍下去,但李瑜還記得王謄先前還給他出過主意,也微微笑道,「哦,你拿什麼來助孤的一臂之力。」
王謄看見了李瑜眼中熊熊的野心,還有孤注一擲的瘋狂,立刻心里有數,一字一句的說道,「聖上醒過來,自然是為立太子。」
李瑜聞言,眼中戾氣更甚,為立太子,立的是誰,父皇真是讓他失望啊,他的目光掃視過王謄,左手輕輕一揮,那些人即便心里再不甘,這個時候都沒有留在房里,都忙不迭的退了出去,李瑜直視他,眼楮里也恢復了幽深。
「那你說他想立誰為太子。」
「三皇子已經歸來。」王謄張嘴,用盡力氣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就如他從前認為的聖上從來都不會把太子之位傳給四皇子。
「你不錯。」李瑜的眸子灰灰沉沉像看不到底的深淵,埋著霧霾霾的死氣。
「小人只是猜想,但四皇子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了。」王謄手心濕了一片,「四皇子剛才出去是不是要見安順侯跟安國公,殿下從京中的統領到皇宮中的侍衛長都換上了自己的人,殿下。」
這些人李瑜以前也安插過,不過最近一個月才露出些明顯的痕跡,大多數人都以為太子之位已經非他莫屬,李瑜做的只是在抬舉他的母族,但只有一些聰明人知道李瑜的狼子野心,比如這一位芨芨于權勢的王謄。
「你對我的心思倒是一清二楚,你說你現在知道孤的計劃,孤還會不會留你到明天。」李瑜的臉上露出一股殺意,還沒有人如此露骨把他的心思說出來,這個人是不能留了。
王謄聲音顫抖了一下,突然有些後悔把四皇子的心思指出來,四皇子可不需要要這麼一個屬下啊,但此刻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殿下此舉乃是下下之策,就算殿下如願以償登基,以後也會留下污名。」
「呵,你知道什麼,」李瑜輕笑,「他不給孤,孤就自己去拿,以後污名,到時候天下都在孤的手心里,難道孤還會怕這一點污名嗎。」
「殿下,」王謄還要再勸,「聖上醒來,正是你名正言順的好機會,你為什麼要走這一條路。」
「名正言順,」李瑜看著這一個蠢貨,「你倒有幾分聰明,你真以為現在只憑孤對他的孝順,他就能立孤為太子,太天真了。」
「可是如果百官奏請聖上立殿下為太子呢。」王謄著急的說道,「殿下仁德愛民,有百姓請願呢。」
這正是他的主意,用百官壓迫聖上立下太子。
李瑜又笑了一下,目光飄向了東南方,那是皇宮的方向,悠悠的說道,「你可太不了解,孤這位父皇了,百官萬民,到時候他一個稱病想不見就不見,父皇啊,他做這些事最拿手了,孤可不如他。」
王謄從李瑜的話里听出了一絲陰涼之意,煩悶的暑天,他卻冒出了一頭冷汗,此刻他越發後悔為什麼要說出這番話。
「你很聰明,可是也太多舌了。」李瑜突然回過頭,王謄對上那對沒有一絲感情的眼楮,心里一慌,立刻伏在地上,磕頭道,「求殿下饒命,小人知罪。」
他磕的極用力,不過片刻額頭染上了一絲鮮紅的血跡,不過李瑜卻在也沒有看他一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