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挑眉打量她半晌,最後聳聳肩,玩味笑道︰「那麻煩姑娘稍等!」
他身邊一個侍衛忙上前阻止︰「殿……」男子眼神一瞪,侍衛閉了嘴。
蕭靜好斜眼瞄了瞄,不耐煩的道︰「快點呀,去排隊!」
那侍衛回頭瞪了她一眼,去排隊。蕭靜好「哼」了一聲,道︰「方才是誰有幸吃了我的烤地瓜來著?」
男子看看自己的靴子,再看看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見到蕭靜好點了點頭,頗覺無奈的上前撥開了圍在地瓜攤邊的侍衛。
蕭靜好在他身後仔細打量這人,衣著華麗不俗,光看他那雙靴子都不簡單,真金線瓖邊,宮廷御用錦緞,市面上是買不到的,黑貂毛大氅千金難求,長得也不錯,嗯……是很不錯,不錯的標準就是和三爺比要差那麼一點點,剔羽長眉,深深雙眼皮烏黑的眼珠,五官英氣,也算是個極品美男子了,從地瓜攤旁只剩下他一個人來看,這人氣場也是很強的,富貴氣,優雅氣,從容氣,讓原本圍著地瓜攤的人都自覺閃開了。
老板喪著張臉烤著地瓜,心想這樣的人來買地瓜,不知道是幫他亮了招牌還是砸了生意。
不多時地瓜出爐,一旁的侍衛忙上去給錢,男子要了兩個地瓜走到蕭靜好身邊,地瓜老板捧著一錠元寶笑開了花。
蕭靜好雙手接地瓜,那男子給了她一個,蕭靜好盯著他問道︰「那一個不是給我的嗎?」。
男子笑了笑,偏頭反問道︰「你好像只請我的靴子吃了一個吧?」
「也是!」蕭靜好點點頭,「你算的真清楚……」
她話沒說完,就看到男子已經將地瓜撥開了皮,咬了一口。
「不錯!」男子點點頭,又吃了一口,道︰「不如一起走走?」
蕭靜好不置可否的往前走,撥開了地瓜皮,咬了一口甜軟香滑,行在雪中,品著美食,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你也是第一次吃烤地瓜嗎?我們以前不認識吧?你為何會撞到我?」蕭靜好頭也不回的問著身後男子。
男子跟上前一步,笑道︰「你一下問這麼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個?而且你的問題個個都很奇怪!」
「怎麼奇怪了?」蕭靜好轉頭看他的同時,發現身後起碼跟了六個侍衛。
男子把手里的地瓜皮丟到身後侍衛手里,接過布巾擦了嘴,道︰「第一個問題,代表你也沒吃過地瓜,第二個問題,代表你不知道我們以前認不認識,第三個問題……」男子眯起了雙眼,表情又點小邪,「代表你似乎覺得我看上了你……」
「切!」蕭靜好及時打斷了他的話,「第一,我沒吃過你不也沒吃過很奇怪嗎?第二,我不知道不代表你知道你不回答代表你也不知道很奇怪嗎?第三,有病還不吃藥這點很奇怪!」
「哈哈哈……」男子很快意的笑了,那一笑就如山川霧霾瞬間散去,錦繡河山盡收眼底。
「噗呲……」後面侍衛想笑不敢笑。
蕭靜好吃完最後一口地瓜,用布巾把皮包了,一條布巾遞到了她眼前。
蕭靜好橫眼望去,很不客氣的問道︰「我要用了你擦過嘴的布巾,那是不是代表著我似乎想侵犯你?」
男子也不尷尬,撇唇一笑很是漂亮,「看你沒有布巾了,借我的給你一用,是在下孟浪啦!」說完還微微頜首。
蕭靜好橫眼看他,一臉的表情就寫著,你從頭到尾說的話就沒有一字不孟浪的。
兩人走到了一個亭子,蕭靜好抖了抖斗篷上的雪,男子看了眼她的白狐毛斗篷,面露贊色的笑道︰「這銀狐獵來不簡單,真真是好東西!」
「是嗎?」。蕭靜好隨口一問,面對他站定,正色道︰「明人不說暗話,不知嵐王殿下故意把民女引到這來所為何事?」她把故意二字咬得很重。
男子正撥弄著一支伸進亭子里的臘梅,听到她這話手指頓了頓,片刻恢復笑顏,轉身道︰「姑娘蕙質蘭心,本王佩服,只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殿下也並非有意瞞民女,不然您也不會穿這套衣服招搖過市,再則,您氣度雍容不是久居高位的人是裝不出來的,還有方才那侍衛一個‘殿’字,民女猜到您的大概身份,大殿下前往治理北邊雪災的車駕昨日才出城,至于三殿下嘛……」蕭靜好住了口。
至于三殿下,消失了七天未見了,這兩月相處他雖未說,但他每次來的車駕上那晉王標記,還有那匹送她的塞外驊駒可不是普通人送的起的,還有燕京茶館里說書先生那張巧嘴描述北淵之神的容貌氣質再結合他的人身份呼之欲出,既然他不說自己又何必去問呢,只是心里有所掛牽,始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相隔不遠的晉王府找他,也許是自己太膽怯,也許是他太琢磨不透……
「喂,至于三殿下什麼?」
嵐王元紀很感興趣的笑著追問。
蕭靜好回過神,指了指臉敷衍道︰「也沒什麼,就是相隔幾歲總會有點落差吧!」
元紀呆呆張開嘴,手也不自禁扶上自己的俊臉。
有落差嗎有落差嗎?這麼明顯這麼明顯?
半歲而已,真有那麼大區別?還是落差?我的天,不想活了……
這邊元紀還在崩潰的翻著眼使勁想著今早照鏡子在臉上似乎沒有找到小皺紋呀元紹那小子臉上怎麼就不多長兩條小皺紋呢的時候,蕭靜好不耐煩了,「喂,殿下,您的臉再揉就真會揉出幾條縫了!」
元紀有點怏色的放下手,听到了蕭靜好躬身說著話,「這天太冷,您這貴臉也經不得凍,民女就不打擾啦,殿下免送,啊,免送……」
她一邊揖手一邊退已經退出了亭外,眼楮四周轉轉看了看幾個侍衛似乎不準備攔她,那立在亭子里的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啊!好走!不送!」最後打了個招呼,她飛快的轉身就走。
「下次再請你吃地瓜!」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遠處亭子里傳來,蕭靜好裝作沒听見頭也不回的快速走著。
賊眉鼠眼油頭粉面笑不露齒走路帶風無緣無故撞她一下陪她地瓜拉她講話,綜上所述,此人奸詐。
亭子里的元紀笑眯眯看著越走越遠的人,自言自語,「有意思!」
「殿下,方才您那一撞,屬下發現了四周保護她的暗衛不下十個!咱們下一步怎麼辦?」那個排隊買地瓜的侍衛走到他身邊,也看著遠處人的背影。
「有意思嗎?」。元紀答非所問。
「呃……您覺得有就有!」侍衛回答很有技巧。
元紀沒有笑意的笑笑,眼神閃過一絲狡黠和陰翳。
政敵間的戰場並不僅僅局限于朝堂,朝堂論公事堂下論私事,老三多年來清心寡欲過著和尚般的日子,真要挑他的錯比登天還難,如今有破綻就是有希望,有希望讓他犯錯,讓他亂分寸,就有希望讓他垮,多麼希望這一天早點到,也好報我母妃之仇。
晉王府
晉王寢居內光影黯淡,室內幾重厚厚簾帳阻隔著外間寒氣,簾帳後一個大浴桶,內間霧氣繚繞,仔細看那霧氣是淡淡的烏色,斥塵衣泡在浴桶內,桶內草藥水由原先的淡黃色變成了現在暗黃色,每月七日逼毒,今日是最後一天了。
從中毒到現在,二十二年來幾乎從未斷過這草藥浴,南疆七蟲七花毒,塞外天山雪蓮,西域蠍王角,東海蛟涎,這些是毒不是毒的名貴藥材是師父研制出唯一對他的毒有抑制緩解作用的方子了,從每月初一新月那一天開始接下來的七日毒發最嚴重,也是藥浴治療效果最好的七日,只是這一連七日泡在藥水里的痛楚就入同剔骨之痛,這麼多年來還是沒能習慣一點,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活著很累,想放棄,但似乎又有太多的放不下,難以說放就放……
他因為痛楚緊蹙著眉頭,微微合眼,睫毛濃密的陰影掃過半張臉,唇線清晰唇色緋紅,整頭烏發被一支如意簪斜斜挽起,幾縷發絲和著汗水藥水沾在肩上,玉色皮膚此刻卻顯微紅,鎖骨一抹半露水面,室內暗影加深了流暢完美的立體感,此刻的他少了一分清心淡然的溫潤雅致感,多了一些孱弱的韻致,被病痛折磨時的痛苦,只能在無人時才能蹙蹙眉,低低喘息幾聲,北淵內外不定,如何能讓人看到他的這一面,就連那定魂珠也只是編造出來安定人心的東西,若真有什麼定魂珠,二十二年來的痛苦就不必承受了。
寢室外面暗衛躬身稟報的聲音傳來︰「殿下,姑娘卯時三刻起身,先到店堂外掃了招牌上的積雪……」
室內斥塵衣緊抿的唇微微勾起,掩不住歡喜的笑意。
「後來去看了十七,還栽了支梅花送去……」
「為了買烤地瓜,傘也不要了……」
「嵐王撞掉了她的地瓜……」
斥塵衣睜開眼,「嵐王?」
「是的殿下,姑娘把地瓜蓋到了他的靴子上?」
「後來呢?」斥塵衣急問。
外面暗衛暗謅,俺這不是在事無巨細的稟報嗎,您平日的冷靜都跑到羅斯國去了麼?
「後來嵐王親自買了地瓜陪給姑娘,兩人邊吃邊聊……」
「聊什麼?」斥塵衣站了起來,手一招褻衣到手。
暗衛搖搖頭,接著道︰「殿下不讓我等暴露,所以他們聊了什麼屬下不知,沒聊一會姑娘先走了。」
「好了,你們繼續去看著小院,嵐王再去立刻向我稟報。」
「是!」窗外人影一閃。
斥塵衣穿好了褲子著好褻衣,敲了敲牆壁,外面馬上進來兩個侍女幫他穿衣梳發,一個侍女看見他穿的褻衣,掩嘴一笑,「喲,殿下,您的衣服帶子又系歪了。」
見他似乎沒听到,只是張開雙臂等著穿衣,侍女也不敢再,重新給他系了帶子,穿上中衣,外袍,襟掛,腰封。
「把大氅拿來,我要出去!」
侍女一驚,道︰「殿下才沐浴完,外面天寒……是!」
侍女被他輕輕一瞟,忙乖乖住了嘴,轉身去拿大氅,憂傷的想著,殿下今日很奇怪,平日雖然疏離但是不冰冷,今日卻冷的像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