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有了些反應,不過也只是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前排幾位護法和使者還是沒有一人應聲,那個的男人正一臉譏誚的笑望著她。
「沒有烏瑪鎮馬市的收入,你們靠誰養?馬匹誰來提供?」蕭靜好橫眉冷眼,對這些麻木的族民徹底失望,已經搞不懂自己不顧生死闖到聖殿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這些自顧自己的人?
立即有人小聲道︰「朱雀部佔領烏瑪鎮這麼多年也該夠了,是時候將那塊肥肉讓出來了。」
「是嗎?」。蕭靜好耳朵尖,冷笑道︰「你說的是,肥肉誰都想搶,我只問你,除了北淵朝廷還有誰能一次出五千軍圍困烏瑪鎮?烏瑪鎮被剿滅後,那些馬市馬匹難道還會留給新月族亦或是蒼龍部不成?」
眾人傻了眼,孟和大聲道︰「本是同根同祖,烏瑪鎮若逃出去厄運那麼下一個遭殃的就會是我()們蒼龍玄武兩部。」
蕭靜好頗為贊賞的看了孟和一眼,接著道︰「現在是該團結的時候,正所謂唇亡齒寒,一脈相承,我就不信你們願意眼睜睜看著族民一夜間死傷五千人,烏瑪鎮里難道沒有你們的好友親人?」
有人已經開始動搖,下面幾個護法圍在一起低聲商議,只有方才那個油光滿面的八字胡男人若無其事的挑眉睨著蕭靜好,似乎並不打算參與其中。
蕭靜好和他對視,前者眼底已經涌現了殺意,後者卻是慢慢的挑釁。
「聖女,我們商議後決定各派兩百名部下隨聖女一同出戰。」一位護法道︰「只是王軍我們動不了,還是需要聖女得到全族的承認登上族長之位才能指揮王軍。」
蕭靜好心想這也是沒用法子的法子了,救命如救火,多一刻都耽誤不得,當下立即道︰「一人撥兩百名部下,一共是多少人?」
「一千人。」
蕭靜好往下一看,算孟和在內一共七名護法,那個該死的胡子不算也該有一千二百人,再看孟和低著頭,心中已經了然,這小子就是個空攮子,他那僵尸爹難道就沒給他暗自出點力麼?
她下意識往高台上一看,哪里還有薩滿巫師的影子,老僵尸老早閃人了。
幾位護法當即點齊人數在山外集合,孟和自告奮勇的跟上了蕭靜好,一直到山外。一千軍已經駐馬而立,全是皮甲長靴,個個龍筋虎猛腰垮勁弩。
和孟和兩人領頭翻身上馬,帶著一千人向六百里以外的烏瑪鎮飛馳。
……
隅州埠新縣駐軍大營,斥字營主帳內茶香彌漫,耶律清受寵若驚的雙手接過斥塵衣遞過的茶,笑道︰「殿下幾時學會這些活……」
「當心燙!」斥塵衣伸手阻止,還是晚了一步。
耶律清憋紅著臉愣是將滾燙的茶水給咽了下去,眼淚刷刷的往外冒,一時失態窘的無地自容。
一杯涼水遞到了手邊,為了拯救燙麻的舌頭也顧不得矜持,拿起涼水猛灌幾口,終于緩解了些許。
「看來是我的錯,不遠千里的趕來卻是害的你舌頭遭殃。」斥塵衣笑著打趣。
耶律清忙紅著臉解釋︰「殿下說的哪里話,您沒瞧見兒郎們知道您來了跑茅廁都勤多了,就為了多看殿下一眼。」一說完方覺不對,紅暈已經染上耳朵。
斥塵衣若有所思的吹這茶上的熱氣,半晌才嘆道︰「鐵丹騎隨我這些年,如今只剩下這一萬軍,年紀最小的也有二十二歲了吧……」
「可不是。」耶律清笑道︰「我今年也正好二十二。」
斥塵衣看向她,琉璃般晶亮的眸子被水汽浸上一層薄霧,歉然道︰「這些年苦了你。」
「不苦不苦……」耶律清慌忙擺手,疾聲道︰「哪里會苦,我早就習慣軍營生活,若要我離開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莫慌。」斥塵衣笑這調侃︰「你瞧你,哪像個主將的樣子。」
耶律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末後又抬頭問道︰「殿下為何會路過大營?」
「一直預備四處走走,總被一些雜事耽誤了。」斥塵衣道︰「這回是說走就走,帶上韓寧也沒跟任何人交待,就這樣出了燕京一路逛到這里,想著順道來看看你。」
耶律清心中一涼,殿下總是避重就輕,來的時候看他第一眼就覺得面色不好,精神也不似半年前見到的那樣看上去還行,竟隱隱透著些灰敗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會自然而然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一直畏寒,就算是出行游玩也不該往北上繞道,除非是特意過來。
——他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耶律清月兌口問道︰「殿下是特意來和清兒告別的嗎?」。
語罷,眼淚已經關不住,一顆一顆往下落。
斥塵衣無奈一笑,坦誠道︰「算是吧。」
雖然這樣想,但听到他親口肯定,耶律清一時竟是無法接受,這三年來雖然跟他天各一方,但是總清楚他就在燕京,就在北淵的土地上,就算見不著心里也是踏實的。
現在他要走,至于走到哪里,還會不會回來,這些對于耶律清來說都是一樣的結果,就像是虔誠追奉的信仰突然間消弭于無形,一個失去了心跳的人無非是進入六界輪回,一個失去了信仰的人卻只是行尸走肉。
氣氛有些沉悶,熱茶也只剩下微溫。
這是帳外有腳步聲傳來,有人在簾外稟告︰「將軍,轅門外有人持金令求見!」
耶律清已經起身擦去了眼淚,走到門邊掀開簾子,眺望幾十丈外的軍營大門,斥塵衣也放下了茶杯,眉頭緊鎖,見耶律清回頭看自己,輕聲道︰「你去吧。」
金令一般是調動禁衛軍和皇上親兵所用的令牌,這時候有人持這種令牌在離燕京千里的地方求見赤字營主將,很讓人費解。
在大帳里等了沒一會,耶律清氣喘吁吁的掀簾入帳,道︰「殿下,那人持的是金令,要求調兵三千,指定要騎射手,卻不願表明身份,我交涉了好半天他才說是封天子密令,至于說是辦什麼差事卻是一個字不願吐。」
「我去看看。」斥塵衣大步出帳,只見大營轅門外果真牽馬等著兩個眼熟的人,再往進一些,對方也看到了他,神色突現慌張。
斥塵衣已經看清了來人,果真的皇上親兵天子近衛。
兩人很顯然是一路不停歇的騎馬趕來,黑色衣角上全是塵土,兩匹馬也是精神萎靡。
「辦什麼差讓兩位前來隅州調派人馬?」斥塵衣也不廢話開門見三。
兩人老早見到他就是恨不得掉頭就跑,苦于已經是整了個面對面,唯有支支吾吾準備蒙混過關。
斥塵衣一見到這兩個人的神情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密令無非就是皇上背著所有人下的,最終目的卻是只為了瞞住他一人。
「快說!」斥塵衣的聲音听上去中氣不足,但也足夠嚇趴兩人。
「是皇上派出三千親兵圍……圍剿烏瑪鎮,哪知道鎮子里有一千精干護衛,屬下們被逼退至鎮子外……」
「有幾天了?」
「三天,親兵已經折損了幾百人,屬下趕來時雙方還在對持,本想困住他們到彈盡糧絕,但是皇上有令,可調臨近大營的軍隊去幫忙圍剿。」
斥塵衣只覺得氣血上涌,眼前一陣劇烈的眩暈,腳下一個踉蹌人一歪,身後跟過來的韓寧和耶律清大驚失色,兩人一齊沖上前扶住了他。
「備馬。」
斥塵衣的吩咐讓兩人又是一陣焦灼,耶律清忙道︰「殿體要緊,讓清兒去走一趟。」
韓寧神色緊張,一個勁的點頭。
「你不清楚狀況,必須我親自去。」斥塵衣由韓寧扶著站穩,理了理氣息,對那兩個人道︰「你們直接回燕京稟告聖上,就說晉王請他莫在妄動,所有對于新月族的密令全部取消,若要執意如此,就請禮部派人來草原扶本王的棺槨回京。」
這話別人說來大不敬,但是晉王說來對皇上絕對是一記棒喝,兩人得了吩咐忙不失迭的翻身上馬。
正要打馬轉身,只听斥塵衣又問道︰「烏瑪鎮死傷有多少?」
「據屬下所知,和我們這邊則損差不多。」
斥塵衣一听到兩方死傷人數,心中一緊,緩緩揮了揮手讓兩人走了,旋即道︰「備兩匹快馬,點一百斥字營的鐵騎,記得帶上斥字旗。」
「殿下?!」
「殿下您?」
韓寧和耶律清听他的吩咐,當下已經明了他的用意。
「殿下不可啊。」耶律清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疾聲道︰「這種拿百姓開刀的暴虐殺伐之罪,您不能背,就算是背也該是我去,殿下的名聲不能就這平白被毀了。」
「你去?」斥塵衣擰眉道︰「你去代表的是誰?不是北淵不是皇上嗎?休要在多說,趕快去備馬,若是去晚了死傷增加那麼就算我去了也于事無補,皇上一生的仁政仁德就會被毀于一旦。」
耶律清陡然起身,緊咬嘴唇,握緊拳頭,掌心里一陣刺痛。
對于他,自己只能服從,哪怕明知要讓她送他踏上死路或是懸崖,她耶律清也只能咬著牙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