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對烏瑪鎮族民和人質晉王的安置問題上,意見出現了分歧,提出異議的當然就是那個八字胡。
「烏瑪鎮的族民不能進入聖殿範圍三百里。」八字胡習慣性的捻著胡須,臉上的笑容和前次一樣惹人厭惡。
蕭靜好心里雖氣,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道︰「我沒有多余的時間同你墨跡,麻煩閣下將異議和原因想法說清楚。」
八字胡瞟她一眼,神色傲慢,尖聲道︰「原因還需要我說明嗎?那麼大堆人一起遷居到我聖殿附近,不正是招人耳目嗎?依我看烏瑪鎮本就不該遷移,現在你下了錯誤了決定我也無話可說,所以他們只能在聖殿三百里範圍以外。」
「砰」的一聲巨響,蕭靜好手邊的一張木幾四分五裂木屑飛散。
數雙眼楮齊齊的刷向她,八字胡心虛的抽抽嘴角,鼻子下的胡子突突的跳動,樣子滑稽怪異。
「新月族若是再多幾個你這樣自私的蠢貨,離滅亡就不遠了!」
字字若刀子,在大殿內來回滌蕩!
「你,知道為什麼我叫你蠢貨嗎?」。
八字胡還沒反應,蕭靜好已經立在他面前,眼楮燃著火苗,一只玉色的手指指著他的鼻子,一點點向前逼得他不由得往後靠。
「自私自利只看眼前就是蠢!」
「自大狂妄自求安穩就是蠢!」
「以下犯上目中無人就是蠢!」
「挑戰權威口不擇言蠢上加蠢!」
「夠了!」八字胡惱羞成怒從地上跳起來,瞪著眼珠子大聲吼道︰「你真將自己當族長了,敢對我蹬鼻子上臉?就算是族長在也不敢指著我的鼻子說話!」
「是嗎?」。蕭靜好笑得溫柔如水,隨即衣袖一揮。
大胡子被她甩出三丈遠,落地後滾動的速度不減,一直滾到聖殿神台下撞了個頭昏眼花才停下來,神台上的近百座牌位受到震動,顫顫悠悠的磕踫著台面,良久才停下來。
大胡子弓在地上哀嚎,爬了數次爬不起來,狠狠的挨了這一掌,心里再恨也不敢再隨便出口罵人,只能躺在地上哼哼。
其余人只在蕭靜好動手的那一刻有些驚詫,隨後危襟正坐,只當沒听到那蠢人的哀嚎。
殺雞儆猴,這一點大家伙還是懂的。
蕭靜好冷笑一聲,「我不止敢指你,還敢殺你,要不要試試?」
大胡子當然不敢答應試試,躺在地上裝暈。
「從今天起……「蕭靜好回頭瞟了眼大胡子,斬釘截鐵的道︰「他不再是護法,先關入暗牢,等十天後在定奪如何處置。」
自然沒人有異議,眾人只覺得聖女行事果決,當真有幾分一族之長的氣魄。
在議到晉王的安置問題上,蕭靜好堅決不同意將人關入暗牢,理由是晉王身體不好,暗牢寒氣太重,關在哪里等于是要他的命,到時候交不出一個活生生的晉王,新月族和北淵就免不了陷入一場惡戰,這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于是決定安置在聖殿原先易明遠的居室內,派人日夜輪流監守。
幾場春雨,轉眼十日,烏瑪鎮的遷移已經進入尾聲,蕭靜好事先已經在靠山不遠的地方劃出了一片草地肥沃的區域作為馬場,由孟和帶著原先蒼龍部的數千青年加上原先馬場的十個幫工一起進駐馬場,而扎泰的軍隊則安置進了格爾勒山,編制進了新月王軍里面。
一切安排好以後,又將各位護法聚集在大殿,蕭靜好將這十日和斥塵衣私下討論的新月族新的政策頒布,取消所有護法和使者,分為內政和外面各個堂口,內政管新月族所有生意進賬和人員劃分委派,儼然一個小型的六部,外面各個堂口則管理各處暗線,新月族民在雲丹草原的地皮劃分,族民的各項所需。
本來蕭靜好是想要一份安插各地和朝廷中的所有官員名單,但斥塵衣卻說不需要,她在新月族地位尚未穩固,這樣一份名單拿到手上出了一點岔子就是引火燒身,不如不管,以後並入北淵後,那些人也一樣是北淵人,時間長了潛移默化,種族之間已經沒有多大區別。
一個月後,新月族重組,新任族長的身份和北淵晉王身陷新月族的消息不脛而走。
南晏永寧帝得知這個消息和知道了蕭靜好的身份時,一個讓他憤怒的猜測在心中成型——逆子借瀛永兩州為屏障是為勾結北淵異族之證據!
而北淵孝誠帝而是被枕邊風吹的心火燎原,北淵新晉皇後玲瓏八面,一張小嘴更是討人喜歡,借著這次晉王身陷新月族的事件,愣是將她認為的可疑一點點的灌輸進了永誠帝的耳朵了,漸漸根深蒂固——原來皇兄的目的就是重整新月族,幫助他母妃的母族佔據北淵一方疆土!
由此一來,新月族已經成了眾矢之的。
盡管太子殿下盡力勸說,永寧帝卻是決心已下。
「南晏立國時有一員大將易明遠,此人用兵之道詭異奇特,說他為南晏開國沖關陷陣立功最大一點不為過,後來被判謀逆大罪問斬,卻不知他竟然逃出生天變成新月前任族長,新月族歷來能人無數,只因為有個通曉奇能的先祖,還有個藏著無數奇書的地宮,機關秘術黃岐水經,有了這些我南晏礦脈分布便能物盡其用,新月族若被北淵收服,那麼對我南晏將是最大的威脅,得不到唯有毀之!」
嵐王殿下元紀這些日子也是憂心忡忡,皇弟果真如元紹所說,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乖巧听話的孩子。
烏瑪鎮的事元紀也是事後得知,方開始得到元紹身陷新月族聖殿,皇上還是為了皇兄的安危心急如焚,連連責怪自己行事太過沖動,到後來就開始抱怨皇兄為何不帶上整個斥字營將烏瑪鎮直接圍剿干淨,最近幾日則是招元紀入宮,商量對新月族用兵一事。
該勸的勸過了,元紀嘴巴皮子都磨破了,皇上還是堅持己見——皇兄既然敢只身入敵營,那麼他自然有月兌身的法子。
就在兩國為了新月族準備著暗手明征時,藩鎮的睿王在他的地盤發話了。
「皇上,微臣手里有一副堪輿圖,關系到北淵絕世礦脈,听說是寶石礦藏,要不要微臣將此圖獻給永誠帝,也好讓兩國關系更加和洽呀?」
「永誠帝你好,貴國的龍脈也還好吧?附上半張堪輿圖拓本請永誠帝詳閱,若喜歡,也許……再次聯個姻什麼的,小王還是很樂意的。」
四萬軍,一邊兩萬在南晏和北淵的邊界藩籬處天天練兵,氣勢如虹喊聲震天,兩國邊軍每日在震耳欲聾的騷擾聲中連連痛罵這個藩王真他媽抽瘋找打。
于是……
福德殿里能砸的都被砸了,除了一個砸不得老骨頭的孫樹德還顫顫巍巍的健在,一連半月,福德殿里面的裝飾只有老總管這一件物事不怕死的守在自己的崗位,太子殿下怕惹火上身,每日早朝一下,比誰都溜得快。
御書房里元紀死死閉著嘴堅決不告訴皇上,那個該死的睿王想聯姻的對象到底是誰,永誠帝頂著一張氣的烏青的臉大口灌茶降火,完了晚上再抓住皇後降火。
四個月一晃就了。
草原上一年中最美的季節就在此時,在碧洗藍天下,一目綠色一碧千里,風過草動,遠遠的隨著無數的丘坡起伏連綿,放眼望去,雲在動,草在動,就連藍天和草原也似乎在眼中流動著。
這四個月以來,蕭靜好時常帶著人質出聖殿,說是放放風逼逼供,其實就是曬太陽。
兩人枕著手臂相隔兩尺平平躺在草地上,身下是一個小土丘,躺著也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牛羊,這塊好位置是前兩天龍小妹找到的,丫頭兩個月前自己找到了聖殿,因為參將府已經易主,皇上終于以玩忽職守這個不算大的罪名將蕭靜好的官職免除了。
「其實定居在草原也不錯,只是沒走過其他的地方,心里總會有些向往。」
斥塵衣眯眼望著天空,琉璃色的眼瞳此刻是純澈的藍,听了蕭靜好的感概,笑道︰「總是有機會的。」
蕭靜好側過臉,看著他微笑的側面,在陽光下皮膚愈顯透明,仿佛隨時都會融化一樣,一陣堵心,手下意識的撫上了肚子尋求安慰。
斥塵衣自然的拉過她的手,認真的探了下脈,「孩子目前很好,安胎的湯藥不能斷。」他想了想,問道︰「蠱毒的解藥沒問過易明遠嗎?」。
蕭靜好嘴里嚼著草,無所謂的笑道︰「問他?那老家伙巴不得我被毒死,只要他不牽動蠱毒就是喔彌陀佛了。」
斥塵衣雙眉微蹙,總覺得蠱毒不解心中不安,但是蠱毒並非自己所在行,一時間也想不到解決的方法。
「塵衣,我送你回燕京吧。」蕭靜好突然道。
斥塵衣眼底黯然一閃而過,側頭看向她,想擠一個笑容,卻力有不逮,怔怔的看了她半晌,輕聲道︰「是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