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夏天,白茂竹還是給她裹了兩層毯子,看著她的臉色漸漸的紅潤起來,才放下心來。
「他真的死了嗎?」。她輕聲問道。
白茂竹知道她回到南陵無非就是為了這個,他曾早早就告訴她莫逐雲的死,可她就是不信,兩年了,自從她的身體康健之後,就一直沒停止過對莫逐雲的尋找。
「你去找他了?」白茂竹無奈的問,他知道莫逐風回來了,以十分高調的身姿。
她點點頭,「是,可他不願見我。」她抓住白茂竹的胳膊,用乞求的口吻說,「你一定有辦法讓他見我,對不對。」
「伊美。」白茂竹道,「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話,又何必去找莫逐風,他的話就值得信嗎?」。
「是,因為他們是孿生,他們有感應。」伊美道,「他一直藏在美國不肯回來,你覺的這像是莫逐風的風格嗎?」。
「我相信我的眼楮。」白茂竹深深的望著伊美,「兩年前玉湖公園槍殺事件,我到過現場,莫逐雲的尸體是我親手處理的,絕對不會有錯。」他握著伊美的手,「你如今已經不是伊美,不是風信子,而是白雪。我希望你忘記,做回一個原本的你。」
「什麼是原本的我?五歲之前的我嗎?」。伊美冷笑,「太短了,甚至連回憶都少的只有幾個串聯不起的片段,對我而言,那個原本的我依舊是一個殺手。」
「你醒醒!」白茂竹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我同意你回來,就是希望為你正名身份,我們兄妹二人從此都不再苟活于世。雪,你要振作起來。」
「沒有那麼容易。」白雪繼續道,「既然二十多年前有人想滅了白家一家人,就不可能在今時今日殘留的你我以清白之姿活在世上。想來,那個人也不是不知道我們還活著,他之所以還能留咱們到今天,無非是因為你我識趣更名換姓不會危及到他的聲譽和威名。哥,我知道你一直在為此努力,可是很多東西不是你努力爭取了就可以得到的。」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爭取,不努力,就一定得不到。」
白茂竹的表情很堅定,「我之所以要離開秦思翰,除了我自己覺的有愧于他,另外一個目的正是這個。秦思翰如今只是陸軍大學的校長,重心也有了偏倚,希望借著司徒勛的手成為南陵商界的老大,再以此牽制南陵的政界人士。這都說明了一件事,他不再相信徐正中,不再想單單的只做為別人做事的人。我也一樣。」
白茂竹說完,從眼底深處流露出濃濃的暖意,他望著白雪,「但我做的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
白雪怔怔的看著他,他們彼此都更清楚一份失而復得的親情有多珍貴。她雖然對這個哥哥的印象極少,甚至連「白霑」這個名字都不曾有過一絲半點的印象,可至少從相認到現在,在他們之後相處的點滴歲月中,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來自他的,發自內心的對自己的關愛。這種關愛與莫逐雲的不同,這是一種無私的、可以不必給予回報也不會讓她不安的愛。
白雪曾無數次想,若不是因為這份親情,在她得知莫逐雲死訊的時候,怕是也早已隨他而去了。然而天意弄人,還有這樣的一份情叫她不忍、不舍。白雪不知道這究竟是上蒼對她的恩惠,還是對她的考驗。
因為得到才會失去,因為得到的很美,才會更怕失去。如若不曾擁有,頂多不過是奢望的程度,可當奢望被實現的時候,美如煙花般綻放,越是愛上它的美,就越不想閉上眼楮。
而在南陵的另一頭,莫逐風也已然無法平靜。他低垂著頭,將自己關在辦公室,拉上黑灰色的窗簾,如同沒有燈光的黑夜。
這樣深沉的黑夜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只是時間實在太長,長的讓他不願去回憶。莫逐風看了看桌上的香煙。這是于韶華走前留下的,她說,抽煙會讓人恢復理智。
莫逐風低哼兩聲,拿過香煙的盒子,一根根從里面抽出來,然後點燃。他也不吸,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煙霧以繚繞之姿漸漸的從一個小點滲透到房間的每個角落,沒多久,整個房間就彌漫著濃濃的夾雜著煙草味和火柴味的那種令人厭煩的味道。
他記得,伊美最討厭男人抽煙。
他也不喜抽煙,更是未曾沾染。
只是,有個人卻愛抽煙。
于韶華說的沒錯,煙確實會讓人恢復理智。就如此刻,他十分清醒的發了瘋的想念伊美,在見到伊美的那一刻,驚喜和興奮在心頭一晃而過,緊接著的卻是無盡的克制和緊張。
當時他就在這個房間里,窗戶下面就可以看到伊美。他知道伊美被告知莫逐風不在這里,可她不信,執拗的站在下面等,而他就一直在窗前低頭看著她。幾聲天雷驟響,一場傾盆大雨緊接而來。然而,她卻依舊不肯走。
他在想,她究竟有多傻。
她要等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莫逐風。
他在想,他要有多殘忍。
才能如此狠心的眼睜睜看著她瘦弱的身軀在大雨里受盡糟蹋。
他狠下心來,決定沖出去,從此什麼都不管,什麼會長,什麼仇恨,統統都拋之腦後。
于韶華擋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的眼楮,狠狠的拋下一句,「你不能出去。」
他再也無法克制那股源自內心深處的吶喊。
「你沒看見嗎?她還在那里,這麼大的雨,她可是個女孩子!」
「你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不是莫逐雲,而是莫逐風。」于韶華又低笑兩聲,「不,不是如今,是早已經,這時間可以追朔到兩年前。」
莫逐雲後退一步,緩了一會兒,「可即便此時站在你面前的是真正的莫逐風,他也不會棄之不管!」
莫逐風兩步沖到門口,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耳畔傳來于韶華的聲音。
「可你見了她又如何?你要親口告訴她,你已經死了嗎?」。
本已一只腳邁出門去的莫逐雲,另一只腳的腳掌就懸在了半空中。
「莫逐風是永遠都不會做沖動又沒有結果的事情。」于韶華繼續說,「你最好就當沒看見她吧。」
莫逐雲的雙眼充斥著血的眼色,「你究竟是不是一個?你的心為什麼這麼狠?又或者你根本就沒有心!」
于韶華很生氣,「你在說什麼?請注意你的說辭。」
「是你告訴我,伊美死了。那麼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樓下那個活生生的伊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莫逐雲如同一只被觸怒的野獸,惡狠狠的盯著于韶華,「為什麼要隱瞞真相?你究竟有什麼意圖?這是不是你的計謀?利用我去為你完成一些見不光的事情?」
「莫逐風!」于韶華一把將他拉進來,順便一腳將門踢上,插上門栓。
「要報仇的人是你,要回來討回公道的人也是你。你們自己家的事情關我什麼事?我就是再傻,也不會將自己的性命托付給你這樣的一個人。至于伊美……」她頓了頓,「確實是我的失誤,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我的私心。當時恂如告訴我,伊美失蹤了,而我為了斷掉你的情根,一門心思的接受訓練,就只能選擇告訴你……」
「她死了?」莫逐雲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