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挑挑眉毛,好像在詢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一樣。
慕容銘不疾不徐的開口︰「上樓的時候,你將全身的重量都移到這我邊了,這可不像是一個醉酒的人哦!」
嚴肅勾起唇角,沒有半點尷尬,反而泰然自若得很,「我怎麼會舍得壓到她呢?」
慕容銘眸尾輕挑,薄唇抿出了一道微冷的弧度,嗤笑道︰「你倒是會憐香惜玉。」
嚴肅是在車上醒來的,恰好听到兩人在鬧別扭。
那一瞬,他恍惚听到了有人在說「GAMEOVER」的聲音……
在他面前的蔣絮,總是堅強的,隱忍的,又無時無刻不為自己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從來沒有像在慕容銘面前這樣,就像個普通的小女人,會生氣,會別扭,會使小性子。
曾經,他是如此的靠近過,但最終,他卻始終無法走進她的世界。這對嚴肅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失敗。
單單是想一想,從五髒六腑蔓延出來的無力感,就快要將他擊垮。
這感覺真他媽的難受!
嚴肅模出香煙來,點燃一支,又將煙盒遞到慕容銘面前。
「戒了。」
嚴肅挑眉,眸中是淡淡的嘲諷,「什麼時候戒的?」
「就剛才。」慕容銘一笑︰「準備和小絮要寶寶了,當然要提前做足準備。」
嚴肅抽煙的動作滯了僅僅一秒鐘,又如常抬起手腕,深深吸了一口,透過繚繞煙霧,沉寂無波的目光掃向他︰「所以,你是示威,還是警告?」
慕容銘微笑︰「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就是自取滅亡,尤其是你。」
「哦?」
慕容銘雙手抄在褲子口袋里,倚在對面斗櫃前,身子慵懶的舒展來,說︰「小絮待你不比別人,這一點,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可惜了,你遇到的對手是我,哪怕使盡手段,我都不會把她讓給你的。」
從他盯上這個女人的那天開始,他就從未想過把她讓給誰。仿佛,她的身上已經絡下了他慕容銘的標簽,那就是生人勿近。
嚴肅的唇角徒然溜出一抹笑來,吸了口煙,說︰「這麼說,我還挺有成就感的。」
他心尖一悸,像是病入膏肓前的慰藉。至少,他在她心里,並不是普通的存在。
「對我而言,你同樣也夠上是個對手。」但雖這麼說,但慕容銘語調平白,听不出半點贊許的意思。
「不是你的話,我想,她恐怕會有很多麻煩。」他的眸光深如一片幽海。
嚴肅吸了口煙,然後碾滅,「你惹下的風流債,還真是不少。」
听出他的嘲諷,慕容銘也不氣,目光調向窗外,聲音幽遠,來自遠方一般︰「不管是什麼債,我都不會用她償還,無論是誰,也別想動她一下。」
他話中決絕,倒令嚴肅皺起了眉,五官立體的輪廓上,也都蒙上一層寡淡的涼色。
「你想做什麼那是你的事,你不能連累到小絮。楊戰是什麼人,你很清楚,跟他硬踫硬,你佔不到便宜的。」
楊家與嚴家是世交,嚴肅听了不少楊家的事,尤其是楊戰,他爺爺常說,楊戰就是只老虎,是林中之王,狠起來的時候,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就聲名在外。現在不過是年歲大了,深居簡出,修身養性,可他那身林中之王的霸氣仍在,一旦惹到他,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安生。
慕容銘掀起眼簾,眸底狠決乍現,說出的話仍是不慍不火,「你以為,這一年來我都在干什麼?」
嚴肅眼神眯著,盯了他許久,半晌說︰「你有把握嗎?」。
「沒把握我就不會再出現。」
慕容銘記得自己對楊戰許下的承諾,在沒那個能力保護蔣絮之前,他是說什麼都不會破壞協定的。可自從知道她與嚴肅來往的愈發親密後,他就坐不住了。所以,有些事不得不加快速度。
嚴肅又不了,重新抽出一支煙來點燃,煙火忽暗忽明的。
門推開,蔣絮端著醒酒湯進來,看到這情景便愣了。
慕容銘站在床對面,嚴肅坐在床邊,兩人似乎剛剛交談過的樣子,臉上的神情都有幾分凝重。
「嚴肅,你醒了?」她將瓷碗放在床頭櫃前,忙問︰「頭疼嗎?」。
嚴肅抬眸,似乎是有意的,對她笑得格外溫和︰「還好,已經不是很疼了。」
聞言,蔣絮便板起臉數落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再說了,想喝酒的話,叫上思佳和林濤,我們一起陪你喝啊,也好過醉倒在外面。」
「嗯,你說得是。」嚴肅好脾氣的應著。
蔣絮還想再說什麼,胳膊肘被人給握了住,「行了,嚴總有分寸的,你就別操這份心了。」
慕容銘橫插進來的口吻,突兀又生硬。
看著兩人彼此熟悉的樣子,慕容銘就不舒服,刺眼的很。
「他要是有分寸就不會喝這麼多了……」蔣絮要去將醒酒湯端給他,可抓住她胳膊的男人竟沒有松手的意思,于是,她敏銳得覺察到了什麼,再去看嚴肅,不自在的避開視線。
「嚴總,太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慕容銘面帶微笑的說著,拽著蔣絮就往門口走。
蔣絮還想說什麼,嚴肅卻開口了︰「那就麻煩你替我送小絮回家了。」
慕容銘腳步一滯,撇回頭,眉梢揚了揚,有種不安分的情緒在。磨了磨牙,一笑,他說︰「沒問題。」
蔣絮心里像壓了塊石頭,看過嚴肅一眼,「如果有不舒服就給我打。」
「嗯。」
嚴肅的神情淡淡的,一如他平時給人的感覺。
蔣絮沒再多說,帶著復雜的心情離開了。
直到坐進車子里,她都是一言不發。慕容銘似乎也在生悶氣,發動了車子,很快便駛離。
從車鏡中瞥到她始終眉頭緊鎖的樣子,他悶到不行,關了車內空調,將車窗放下,燥熱的夏風即刻鑽進來,吹到人身上感覺皮膚都變濕黏黏的,很不舒服。
慕容銘模出一根煙來,點燃後重重吸了一口,便夾在指間,手臂隨意的搭在車窗上,另一手控制著方向盤。僅吸了幾口,他又煩躁的將還剩下半截的煙彈到遠處。
扭頭,他終于問出了憋了一路的話︰「你就那麼擔心他嗎?從他家離開,你就心事重重的,是因為心里放不下他嗎?」。
他問話生硬,甚至還有一絲憤懣,當著嚴肅的面,他可以雲淡風輕,篤定自信。但心底里的不安,卻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年時間可以改變太多,他甚至都不敢奢望,她仍會和他一樣奮不顧身。所以,看到她臉上流露出來的憂色,他就再也繃不住了,非要問個明白。
蔣絮側頭,視線睇過,深深的一眼,倏爾讓他心頭一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更加用力了。他還想再抽出一根煙來,她卻按住了他的手。
「煙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少抽點吧。」
慕容銘的動作滯了滯,沒再堅持,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便再也不肯松手了。
夜風珊珊,車內浮動的熱潮,漸漸降了溫度。
握著她的手,他竟沒那麼浮躁了。深夜路上車不多,他將車速控制在平穩,慢慢的朝家的方向開去。
「我對嚴肅……」蔣絮驟然開口,視線飄落在車窗外,無焦距的鎖定在某個方向,又很快被吹散了,「我對嚴肅,很愧疚……」
一句話,代表所有。
慕容銘在松了口氣同時,心里隱隱泛著疼。
握著她的手,不曾松開過,似是想要將她的那份愧疚感引渡到自己身上一樣。
他知道她當時的無助,也清楚嚴肅為她做的一切,但感情是個很玄妙的東西,永遠都勉強不來。這也是為什麼,明知她不可以,自己還是一頭扎了進來。
嚴肅,也一定如此吧。
嚴肅站在窗前,外頭月朗風清,窗外幾顆法國梧桐,被風輕刮著,枝葉影影綽綽的。
她臨走時的眼神,飽含太多,可他卻逐一讀懂了。
亦或是,他其實早就懂了。
手里的瓷碗,漸漸沒了溫度……
唐爍的服裝發表會,就在三天後,應唐爍要求,蔣絮幫了幾天忙,這段時間都沒有去夏空。
這是唐爍在國內的首秀,他表面吊兒郎當的,實則十分重視,方方面面都要求精致,不得出現半點馬虎。蔣絮和尤思佳一直在現場,在那里與模特們進行最後的細節溝通。
快到中午,有進來,她直接接起來,抵在臉頰與肩膀之間,「喂?」
「還在忙?」那頭,慕容銘听到那頭的吵雜,皺起了眉,不由得抬頭看眼掛在牆上的時鐘。
「嗯,都是些瑣碎的問題。」想了下,她補充道︰「比預期的還多。」
「這個是自然,你第一次接觸這種發表會,又是這麼高的水準,沒經驗也是正常。」慕容銘頓了下,突然問︰「什麼時候吃午飯?」
「看情況。」
他眉擰得更緊了。
遠處有人在叫蔣絮,她忙說︰「不說了,我先去忙了。」
望著被切斷的盡管,慕容銘慢騰騰地放下。幾天沒見她了,今天原本想約她一塊吃午飯,她不在,他也沒了胃口。
想了想,他叫來高陽,「我中午出去一趟,1點鐘的會推後一小時。」
高陽笑了︰「您是去唐爍那邊吧。」思佳在那里,兩人抽空就會發發短信,自然知道蔣絮這會也在。
慕容銘大方點頭,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這里就先交給你了,沒事別打我。」
高陽無奈的應著︰「是。」
其實,他和思佳也有幾天沒見上面了,雖然很想去見見她,不過,成全下老板也是應該。
慕容銘駕著他的黑色保時捷出現,推門出來便能看到門口有記者模樣的人,他也沒在意,徑直走進去。
里面很多人,工作人員、保安人員以及模特,他卻能在這麼多人里,一眼便看到她。
蔣絮正在低頭和尤思佳商量著什麼,長發扎在腦後,耳邊有幾縷垂落,她隨手掖到耳後,露出她一側弧度漂亮的脖頸。
慕容銘只看得下月復發緊,喉結滑動一下,眼神也愈發灼熱了。
真的很想,一口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