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會記得池青和織染坊,是因為杏黃和小圈。先前,杏黃興奮的地說著準三皇子妃的嫁妝,劈哩叭啦地說著有一百二十八抬,其中光是名貴的雲錦和繚綾,就有三大箱,這令得杏黃稱奇不已。
雲錦有「寸錦寸金」之稱,昔日陸筠用雲錦裹禮,是因為長邑郡主掌著皇庫,實際上雲錦產量非常少;繚綾被文人雅士稱為天上絲,其珍貴的程度和雲錦不相上下,珍貴,自然就稀少。
如今準三皇子妃竟有三大箱,可見皇室對三皇子親事的看重,也給足了張家臉面,當時重華坊的事情好像沒發生過一樣。在巨大的利益和勢力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接受的。
但令顧琰有感的不是這個,而是小圈扒拉著杏黃的衣袖,撕咬了幾個口子——最近它牙癢,總喜歡磨來磨去,撕咬衣服卻是第一次。
它撕咬完杏黃的衣袖後,便瞪著黑豆小眼楮訕訕地看著顧琰,還雙手作揖求饒地拜了拜,一副鬼精的樣子。
顧琰目不轉楮地看著杏黃的衣袖,那幾個撕咬的口子像雷電一樣,劈開了她腦中的混沌,讓她瞬間記得了池青和織染坊,記得是在哪里听說過這兩個名字,是在成國公府內!
那時候,她剛嫁到成國公府不久,有一次祭祀的時候,她被突然跌落的燭火驚到,在躲閃間劃破了裙擺,最後被成國公仲氏責罰了一番。
當時,仲氏冷聲道︰「你別以為劃破裙擺是很小的事情。須知服飾就是禮儀,半點都錯不得!當年京兆最大的商號織染坊就是因為衣服被問罪的,就連家池青被判了斬立決!你要謹慎些!」
經此責罰,她便去了解池青和織染坊的事情,知道了當年發生的事情。崇德十年,在三月郊祭的時候,皇上所穿的大裘冕出了差錯。
隨後,朝廷問罪少府監織染署,審訊之下查出織染署令宋鴻與織染坊東家池青有授受,那大裘冕是出自織染坊!
因大裘冕一事。整個少府監官員都受牽連。宋鴻和池青被判斬立決,盛極一時的織染坊被收歸皇庫,當然,京兆就沒有織染坊這個商號了。
這在崇德十年是件大事。但那個時候顧琰在福元寺中。對此並不知道。後來也只知道大裘冕出了差錯,至于具體是什麼差錯,卻並不知道。
當時顧琰並不覺得有何問題。但如今細想,大裘冕出現差錯,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從織染坊到織染署再到少府監,最後到皇上身上,一件大裘服會經過重重關卡審查,不可能會出現這樣大的差錯,當中,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池青是沈度的屬下,織染坊是沈度的產業,她既然記得了這些事,就不能不理會了。眼見郊祭在即,她一定要提醒沈度此事才行。
想了想,顧琰提筆寫了封書信。這上面寫了小圈撕咬衣衫一事,然後提到了織染坊,直問郊祭的時候,大裘冕是不是織染坊所制,言曰須防人不仁,恐有人借此對付織染坊,這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沈度接到書信的時候,不禁吃了一驚。織染坊暗中為織染署制大裘冕的事,京兆沒有多少人知道,阿璧怎麼會知道此事的?她之前說听過池青和織染坊的名字,是听到了什麼風聲?
他看著「吱吱」叫著送信來的小圈,眼中閃過了深思。過了一會,他就給顧琰回了信,仍是讓小圈送去尺璧院。
小圈還想在沈家玩幾天,便磨蹭著沈度的靴子不願離開,沈度也不說話,只是慢慢板起了臉,就見到小圈「嗖」的一聲,飛一般地離開了。
見到小圈這副樣子,沈度微微笑了起來,隨即揚聲喚來了如年,吩咐道︰「讓池青來一趟。我有急事!」
池青很快就來到了沈家南園,而且神色有些凝重。以往,沈度很少找他,這次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急急喚他來,他不知道出了何事。
沈度一見到池青,就問道︰「大裘冕制得如何了?最近宋鴻有沒有找過你?」
織染坊為郊祭制大裘冕的事情,池青曾和沈度提過。從去年開始,織染署就陸續將一些冠冕交給織染坊制作,因為織染坊的工藝要比織染署的匠人更勝一籌,最主要的是,織染署不用花錢!
織染坊代制,用于冠冕的錢財便省了下來,最後這些錢流進了誰手中,不言而喻。
這些,都是織染署和織染坊心照不宣的事。池青為了和織染署打好交代,不在意這一點錢;織染署的官員得了好處,不會有那等沒眼見的官員將其中門道說出去。是以織染坊和織染署一向合作愉快,這大裘冕的事就是因循這合作。
池青听得沈度這麼問,就一一回道︰「已經制好了,明日就交給織染署。屬下最近沒有見過宋大人,听說他置外室的事被妻子了,正是頭痛時候。」
宋鴻畏妻如虎,偏偏他妻子又是個撒潑的,為了外室一事,听說他都被妻子撓破了臉,已經好幾天沒有去織染署了,就更不可能見池青了。
听了池青的話語,沈度的眉頭皺了起來。如果沒有顧琰提醒,沈度或許並不關注此事,但在交大裘冕的時候,宋鴻偏偏沒去織染署,這令他覺得不妥了。
「大裘冕有沒有細細檢查過了?用料、紋飾等是不是確認無誤?」沈度這樣問道。
大裘冕是皇上祭祀昊天上帝的禮服,代表著皇上對上天的敬意,半點差錯都出不得。若是真有人想對付織染坊,就只能在大裘冕本身做手腳了。
「屬下已經細細檢查過了,用料和金線都沒有問題,十二章紋飾都齊全,而且都繡得極其威嚴。為了穩妥起見,屬下還讓繡娘多繡了一件,以備不時之需。」池青這樣答道,話語中有沉穩和自信。
大裘冕的事情甚是重要,從定制到最後檢查,池青都參與其中,每一個細節都很清楚。
「這兩件大裘冕都要送到少府監嗎?若是同時出現意外怎麼辦?」沈度緊接著問道。
「都要送到少府監。以前還從來沒出現過差錯,織染坊將冠冕交給織染署後,任務就算完成了。」池青依然詳細地回答道,心中有些疑惑。
這事,織染坊都熟門熟路的了,不太可能會出什麼差錯,主子為何如此審慎?
沈度也無法想池青解釋為何,他總覺得顧琰是在提醒他大裘冕有問題,她不明說,只能說明連她本身也不知道問題在哪里。
過了一會兒,沈度才定下主意,這樣吩咐道︰「立刻讓繡娘趕制多一件,少府監那里寧可拖兩天!」
他倒想看一看,大裘冕能出什麼事,當中又會有什麼牛鬼蛇神,不妨將計就計。
池青雖然不解,但是沈度的吩咐,他必定會照辦。若合整個織染坊繡娘之力,幾天趕制一件大裘冕是可以做得到的。
「另外,你立刻去找宋鴻,讓他趕緊回織染署坐鎮。真出了什麼事,他這個織染署令第一個逃不掉!」沈度下了第二個指令,以未雨綢繆。
池青離開後,沈度想了想,仍是不夠放心,又給陳維下了一個指令。郊祭之時,虎賁軍肯定要護衛在側,陳維作為虎賁副典軍,肯定會前去的,或可護航一二。
另一邊,在成國公府內,秦績看著面前的華衣男子,扯出了一絲微笑,然後淡淡地說道︰「殿下為何想打織染坊的主意?」
他面前的話語男子,長得和三皇子朱宣明很相似,只是他此刻眼神閃爍,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氣度威勢就比朱宣明差了一大截,秦績看不起他。
這華衣男子,正是朱宣明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朱宣信。他出現在成國公府這里,是為了和秦績談一樁合作。
「實因本殿下手頭太緊,而京兆最大的商號就是織染坊,織染坊東家池青背後只有少府監的勢力,只要我們少府監和池青端了,就不愁織染坊不入手中!」朱宣信這樣說道,眼中的貪婪十分明顯。
朱宣明和朱宣信雖是一母同胞,但兩人才能相差太遠,與朱宣明一對照,朱宣信就好像扶不上牆的爛泥一樣,整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沒有什麼好做了。
吃喝玩樂是需要大把錢財的,秦績總是听朱宣明提起暗中給了多少錢財朱宣信,縱如此,朱宣信仍時時手拙,經常問淑妃要錢。如今,竟將主意打到了織染坊這里。
「殿下有何良策?」秦績隨意地問道,對朱宣信這個人並不太信任。一坨爛泥,能有什麼好主意?
「良策是有,但還要世子相助才是。我探听到少府監將大裘冕交給了織染坊制作,只要我們這樣做,就讓少府監和池青一窩端了……」朱宣信這樣說道,眼神因想到織染坊的錢財精光閃閃。
秦績听了朱宣信的話語,倒對他高看了一分,他說的這個辦法,听著還不錯。如果真的謀劃順利,織染坊真的可以順利收入手中。
(章外︰火車誤點,比較晚才回到廣州。心塞,果然一更就像寫單機版,人都不見了,555~~)(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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