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說向西而祭,郊祭的地方就在西山腳下。祭天和親桑之後,當然就是上西山賞春了。
西山的春景是京兆一絕,因這里栽種著無數的桃樹和梨樹,每到三月花期,先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紅,後是層層紛雪的梨花白。更多時候,是紅白交相輝映,襯著西山的碧空,給人驚心動魄的視覺沖擊。
國初之時,就有詩人在此留下「枕紅鋪白醉時眠」的名句,後來又有無數文人雅士在此賦詩吟句,就連建和帝都御筆親書「第一春」匾額,為西山桃梨春景添彩十分。
如今西山西側的第一道牌樓上,就掛著「第一春」的匾額,這也是每個進入西山的人第一眼所見到的。因西山東側駐扎著京畿衛,西側的通道就成了西山唯一的入口。
此刻,沈度就跟在崇德帝身後,緩緩穿過了這牌樓,開始進入西山。西山並不高峻,反而多是平()緩之地,正是這樣的地形,才能成就西山的一絕春景。
或淡雅或馥郁的香氣,不斷隨風送進沈度的鼻端,但他無心細味這香氣,反而眉頭皺了皺,因他在這些香氣中,還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這不尋常的氣息,沈度不知道是什麼,是以他神情冷硬,心高高地提了起來,雙手握在劍柄上,作出了警戒防護的姿勢。
很快,沈度就敏銳地捕捉到那一息若有似無的顫動,他瞬間騰起。掠過花間,緊緊追蹤著那絲顫動而去。
與此同時,虎賁副將薛守藩也快速移動了幾步,離崇德帝更近了。隨即抽出腰間的大刀,護在了崇德帝身側。
下一瞬,虎賁副典軍陳維也拔地而起,朝著沈度飛奔的方向追,快得像一陣風。
這三人的動作太快了,剩下的文武朝官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覺得眼一花,就見到薛守藩已經拔刀守在皇上身側了。而後就只見到花枝的顫動。他們甚至都沒有沈度已經不見了。
崇德帝神色不變,朝薛守藩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可聲張,然後才轉過身對文武官員說道︰「朕年年來西山。發覺西山春景年年不同。不愧‘第一春’之譽。諸位愛卿以為呢?」
皇上既然都這麼說了,官員們只好強壓下突然而來的緊張,眾口齊聲回道︰「皇上說的甚是。西山春景的確一絕。」
薛守藩放回了刀,神情仍是十分戒備,他想開口說什麼,卻在崇德帝的神色下斂住。更重要的是,他察覺到剛才逼近的危險已消失了,便順應了皇上的意思,不然,他定要第一時間護送皇上離開這里。
崇德帝的身邊,還有中樞三大神。他們雖然不懂武功,但是幾十年的朝堂浸yin,已經使得他們練就一雙火眼金楮。他們一見到薛守藩的動作,就知道有危險臨近了。
裴公輔趨前一步,細聲地對崇德帝說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建議立刻回宮為好。」
在任何時候,他都覺得皇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什麼西山春景、什麼君臣同樂,統統都可以放在一旁。
裴公輔的話語,讓崇德帝想起了自己過往臨危的表現,立于險地的確不是他的風格,于是便應了裴公輔的話語。
崇德帝令三皇子朱宣明帶著年輕的官員繼續賞春,他自己則在薛守藩和部分虎賁軍的護送下,帶著方集馨、裴公輔和王璋等重臣往宮中返回。
且說,沈度緊追著那絲顫動而去,隨即綴上了一個白衣人的後面。剛才的顫動,就是白衣人弄出來的。因皇上和百官要在西山賞春,西山早已經清理過了,除了守衛,不可能會出現別的人。
這麼白衣人窺探崇德帝,要麼是刺客要麼是奸細,不管這人身份哪一種,沈度都要留下他。不然,他這個虎賁中郎將就沒有什麼用了。
那白衣人的輕功十分了得,他如白燕一樣在紛繁的花枝間穿梭,身後是緋色官服的沈度,兩人一前一後鑽入了一片茂盛的梨花林。
而後,白衣人突然停了下來,他倏地轉身,手中的劍已經往沈度身上刺了。沈度立刻側身,趁著躲避的間隙,迅速抽出劍來防護。
一白一紅的兩個人,在林中激烈地打斗著,除了「琤琤」的擊劍聲,還有落花簌簌的細微聲響,就沒有旁的聲音了。
凜冽地劍氣將枝頭梨花震得簌簌落下,一朵朵開得燦爛的梨花落在兩人的發間肩上,又隨著兩人的動作抖落。這樣的場景,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
越是打斗下去,沈度的神色就越凝重,因為他,白衣人的武功比他高,從兩個人的喘氣頻率就可以知道。很明顯,沈度的呼吸要比白衣人急速。
白衣人的武功,顯然要比輕功好很多,又或許,他的輕功是故意放慢的,就是為了引誘自己追來。沈度想到這個可能,臉色就變了變。
剛才他全副心神都在追趕白衣人,只想截下白衣人,並沒有思考的間隙。等到白衣人停下來與他纏斗的時候,沈度才自己被白衣人帶得很遠了,遠得沒有人會知道這里發生什麼事。
這個白衣人,不是沖著皇上來的,他真正的目標,是自己!——沈度猛地領悟到這一點,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沒有空思考更多,唯一能做的就是抵擋白衣人的攻勢。在數十個交戰匯合之後,沈度的動作終于有了遲滯,而白衣人的劍隨至,將他的左臂劃出了一個血口。
陳維順著沈度留下的線索追趕,趕至梨花林的時候,就見到了沈度受傷的一幕。他什麼都不及想,就拔劍加入了戰局,試圖阻擋白衣人的攻勢,為沈度贏得了喘氣的機會。
可是,就算陳維加入戰局,林中的場面仍沒有多大的變化,優勢仍是在白衣人這一邊。沈度這才發覺白衣人的真正實力,就算他與陳維合力,仍不是白衣人的對手!
「沈大人,快走!」陳維又是一劍往白衣人那里刺去,邊這樣大吼道。他也看出來了,白衣人的目標就是沈度,唯今之計,就是他拼死阻住白衣人,換取沈度離開的機會。
長久以來的警覺養成的習慣,讓陳維在有外人在的時候,絕對不會稱呼沈度為「主子」,即使是在這麼危急的時候,他仍是稱沈度為「沈大人」。
「雕蟲小技!」白衣人冷哼了一聲,說了第一句話。這是沈度和陳維此前從來沒听到過的聲音,就像嘴巴含著棉花似的,異常沙啞和模糊。
他的話音一落,竟然將劍收了回來,隨即一掌拍上陳維的胸前,就見到陳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像片葉子一樣被拍飛,接著就是「砰」的一聲摔落在地上,暈死。
見此,沈度的瞳孔不由得縮了縮。陳維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在虎賁軍中能排在前百名,可是白衣人只一掌,就將陳維拍飛了,這個白衣人究竟是誰?
沈度無暇細想,只能強忍著左臂的劇痛,提劍往白衣人那里刺去。他既逃不得,就只能迎難上了。
白衣人雖則一掌就拍飛了陳維,可是對上沈度,他仍是用劍,始終壓著沈度,又在沈度身上刺了幾個傷口,卻始終沒有給沈度致命一擊。
沈度立刻就察覺到了白衣人的態度。白衣人明明有機會可以將自己斃命,卻這樣攻擊壓制著自己,逼得自己用盡權力和他對抗,似乎在試探什麼一樣。
試探?試探!白衣人在試探,試探他懂什麼武功,甚至在試探他周圍還有什麼人!
領悟到這一點,沈度便動了動嘴唇,發出了一陣急促的叫聲,听起來就好像在呼叫一聲,白衣人也的確以為他在喊人來,雙眼就有了些熱切,期待著有人來。
他不知道的是,在茂盛的梨花林之外,有幾個正在飛速靠近的人,在听到這陣叫聲後,瞬間就停了下來,而後轉身悄無聲息地離去。
沒過多久,白衣就了沈度的轉變。這個與他對抗的年輕人,雖則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全力抵抗,但竟像不愛惜自己性命一樣,又像被逼到絕處一樣,拼死迎了上來。
白衣人事先對沈度這個人有了足夠的了解,知道他不是這種橫沖直撞的人,這樣的攻擊動作,只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沈度已經異常了,不知道是在拖延時間,還是篤定不會有性命之害。
想到此,白衣人眼神閃了閃,全身爆發出猛烈的殺氣,這殺氣全凝在劍尖上,狠狠地劈向沈度。
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氣朝沈度的撲,讓沈度清楚地看見逼近的殺機,他幾乎將所有招數都用盡了,只剩下壓箱底的那幾招,在知道白衣人的試探意圖後,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使出來的,即使……即使重傷身死也不能使出來,因為,沈家還有沈肅在!
「啪」一聲,在劍氣的壓迫下,深度的劍已經不由自主地月兌手,他眼睜睜地看著雪白的劍尖逼近。
(章外︰有些卡文,請大家原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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