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府東臨大海,北與河南府接壤,西靠江南府,南臨嶺南府,在大定九府之中,排在靠後的位置。
論起軍事位置的重要,它比不上太原府和西江府,論起民眾富饒,它比不上江南府。又因它靠近大海,多有海上賊匪侵擾,建和年間的大詩人謝滄就有「日日散輕舟,不入建康州」之句。
可見,建康府並不是什麼安樂之地,但是建康府屬下的潤州,又不一樣。因為潤州在建康府之西,最靠近江南府,只稍遜于江南府蘇、杭、湖諸州,實乃建康府福地。
是以,崇德帝將潤州劃給順安縣主作為封地的時候,才引來朱有洛等人的各種羨慕嫉妒恨。
當然,此刻對沈度來說,潤州同樣是福地,因在潤州之地,有名醫鐘豈,這或是大定唯一能醫治沈肅的人,是沈肅一線生機所在。
他們這一路千里疾馳,硬是將六天的時間縮短成四天,前面不遠處就是潤州了,沈度便下令原地休整,一個時辰後再發出。
「阿沈,你的左臂如何了?幸好青琮厲害,不然你肯定跟不上我們的速度。」葉染走近沈度,關切地問著。
縱他臉上滿是絡腮胡子,仍可以見到明顯的疲憊。除了他之外,沈度及虎賁士兵都差不多,每個人臉上都是風霜之氣,就連停下的馬匹,都在「噗呲」喘著粗氣,可說是人疲馬乏。
但是沒有人喊累,所有人都知道時間緊迫。時間能快一天,京兆的情況就好一點。沈度、葉染和沈家暗衛就不用說了,他們為了沈肅不顧一切。
難得的是,跟隨沈度而來的二十名虎賁士兵,同樣跟隨沈度疾馳,速度上沒有落下多少。支撐這種速度的,是他們強硬的體質和意志。
這二十個人,雖然不是沈家安插在虎賁軍中的,卻都是沈度和陳維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每一個都心性堅韌武功了得。足為此次南下所用的。
這五天的疾馳。已經證明了沈度和陳維眼光的精準,這二十個人,讓沈度十分滿意……
「沒事,尚能支撐得住。當然。若是有什麼危急。就靠你了!」沈度笑笑說道。撫模著身旁的馬匹。
這是沈度的坐騎,最通人性的青驄,它蹄白額青。跑起來如流光閃電,沈度卻給它起了沒什麼威風的名字︰青琮。
簡單而粗暴,這個名字每每令葉染跳腳,在他的心中,青驄這樣的馬匹,應該配的是「霹靂」「雷電」這樣霸氣側漏的名字。
葉染看著沈度故作輕松的樣子,動了動嘴唇,卻沒說什麼。這樣疾馳的速度,就連自己都受不了,何況是帶著傷的阿沈?
正月的時候,葉染在伏擊秦績的時候,被秦績身邊的死士田戰傷過,當然是養好傷,才能跟著沈度南下。
「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一定會將神醫順利護送回京兆,你放心!」葉染舉起兩指作誓,笑嘻嘻地說道。
沈度看著葉染這副樣子,想著潤州近在眼前,心情不由得輕松起來,嘴角便翹了翹。
見沈度不,葉染的眼角抽了抽,壓低了聲音說道︰「阿沈,這個潤州神醫,真的能救大人嗎?」。
「一定能!只要我們將他帶回京兆,他一定能救回父親!」沈度的語氣很堅決,眼神甚是篤信。
他這個鐘豈一定能救回父親,不僅是章老先生稱贊此人本事了得,更重要的是,他顧琰。
顧琰既說了鐘豈在潤州,說了鐘豈有活人的本事,那麼,沈度便鐘豈能讓父親活下來。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快點去到潤州吧,到了潤州再休息也不遲。」葉染說罷,馬上就站了起來。
他是急性子,說了什麼就想去做,見到虎賁士兵也沒有什麼異議,便躍上了馬背,「 」的一聲,人馬便動了起來。
沈度一行人趕到潤州順安縣主府附近時,已是暮色四合的時候。他讓葉染安頓虎賁士兵,便一刻都不曾停,連梳洗都顧不上,就這樣上順安縣主府拜訪了。
沈度面容困乏,眼中也布滿血絲,只有眸中的亮光,仍是光亮得嚇人,當他站在縣主府門前時,讓門房不禁瑟縮了一下。
沈度不說廢話,只是舉起了手中的兵符和銀魚袋,道︰「本官是朝中中書舍人,兼虎賁中郎將沈度,有急事見順安縣主和陸郡馬,煩請通報一聲。」
這個門房是長邑郡主從京兆帶來的,一雙細眼看人甚毒,他見著這代表身份地位的信物,只匆匆說了句「請大人稍等」,就馬上去通報了,還是腳步飛快親自去的。
沈度眼中的寒芒和周身的殺氣,令門房驚懼。沈度的名號,他當然听說過,京兆的年輕權臣、帝師沈肅的養子,不管是哪一個身份,門房都不敢怠慢。
片刻之後,縣主府的側門便打開了,急奔出來相迎的,是郡馬陸居安。他一見到沈度的樣子,便凝住了心神,顧不得還是在門口,便出聲問道︰「京兆出了何事?」
他所見的沈度,情況甚是糟糕。左臂懸掛著,顯然受了傷;滿身的塵土味,表明是急趕而來;還有他眼中布滿血絲,不知多久時間沒合過眼了。
這一切,都表明京兆是出了事,而且是無比緊急的事,緊急到令沈度不管有傷,仍是要趕來潤州。
「陸大哥,父親出事了……」沈度這樣回道,盡量放緩語氣,免得驚著陸居安。
他這話,令陸居安變了神色,也令得跟隨著趕來的長邑郡主心生驚異︰帝師,出了什麼事?
順安縣主府的前堂大廳內,此刻正明燭高燃,照耀出沈度和陸居安等人凝重的臉色。
「鐘豈這個大夫是在府中,不過此人頗為怪異,又不曾為百姓治病,你真確定他能救大人?」陸居安開口道,眉頭皺成川字。
他听了沈度簡要敘述了京兆的情況,得知沈肅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待听到沈度千里疾馳來潤州的原因後,他的神色便有些怪異。
他沒想到,沈度是為了大夫鐘豈而來。鐘豈有沒有本事,陸居安不能確定的,但他可以確定的是,此人性情怪異,甚至可說得上是神神化化的。種種顧慮之下,他便說了這些話。
「這個人,是前尚藥局章老先生推薦的,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帶回京兆,為父親診斷了再說。請問這位鐘大夫,是怎麼個怪異法?」沈度這樣回道。
性情怪異在他看來不算什麼,但凡有本事的人,哪一個不怪異?只要這個人能救父親,就可以了。但他還是要了解鐘豈這個人,才能將他順利帶回京兆。
「是這樣的,這位鐘大夫就喜歡搗鼓些不一樣的東西,他弄的那些東西,損耗很多珍貴藥材。而且他看病隨心所欲,這一點,倒和章老先生相似……」長邑郡主斟酌著開口,為沈度詳細描述這位鐘大夫。
長邑郡主對沈肅十分感激,因有他謀劃皇庫一事,她才能除下負累,才能跟隨陸居安離開。能幫得上沈肅的地方,她肯定盡全力。
原來,來到潤州之後,陸筠便吩咐人去尋找一個叫「鐘豈」的大夫,不想真讓她找到這個人,並且將此人接回府中供奉起來,還專門為他闢了一個藥房。
長邑郡主最疼陸筠,何況這個鐘大夫是年近五十的老者,這樣的事情,她便隨她去了。只是這個鐘大夫來到縣主府之後,整天躲在藥房里,說是在試驗良方。
可是,長邑郡主只見到府中不斷花銀子去買藥材,並沒有見到有什麼濟世良藥出現。若非陸筠堅信此人必定有大用,長邑郡主已勒令鐘豈離開了。
沈度听了長邑郡主的描述,非但不覺得鐘豈有怪異,反而更覺得此人能救沈肅。試驗良方成痴,還重復損耗很多珍貴的藥材,能做到這兩點的人,不簡單吧?
果然,他見到鐘豈之後,確認了心中的猜測。一個年近五十、渾身邋遢的人,竟然有一雙澄澈如孩兒的眼楮,只是為這一點,沈度都要將他帶回京兆!
可是,鐘豈在听完沈度的請求後,竟然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拒絕道︰「我要試藥,沒興趣救人!」
他說罷,就轉身離開,想繼續回藥房搗鼓藥材去。但是他邁開的腳步,卻在听到沈度下一句話後,就頓住了。
「只要先生肯去,京兆的藥房會比潤州的大上一倍,而且先生所需藥材,應有盡有。」沈度輕飄飄地拋出這一句話。
未等鐘豈回答,他又繼續說道,一句一句地拋出來,中間都沒有停頓,听得陸居安和長邑郡主一愣一愣。
「大盛所出產的藥材,可以送至先生藥房。」
「大定十六衛的大病情,可以第一時間告訴先生。」
「尚藥局歷年的醫薄,先生都可以看到。」
「先生需要的煉藥器材,將作監可以為先生打鑄。」
「……」
「……」
鐘豈停住了腳步,倏地轉過身,急奔到沈度身邊,抓住沈度的右臂,只差沒靠在他身上,大叫道︰「啊啊啊,別說了!我答應你,我馬上就去京兆!」
沈度看著掛在手上的鐘豈,微微揚了揚嘴角。
(章外︰今晚要帶小閨女外出吃飯,應該只有兩更了。六一活動,沒法推,嘻嘻。)(未完待續……)
PS︰感謝熠熠瑩的粉紅票票!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