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悅就像一只無處躲藏的兔子,被凶狠的餓狼堵在了死角。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紕漏,若是容祺真的要收拾她何苦來這些前奏,若是不想收拾她分明是真的惱了。
「大爺息怒,昨兒剛下了雪,路上不太好走。蕭姨娘讓奴婢送的南珠分外貴重得很,奴婢豁出一條命也賠不起的。二爺的君子軒離翠福園近一些,奴婢想的順道盡早送完,是奴婢不懂事,壞了規矩,還請大爺責罰!」魏悅稍稍避開了容祺迫人的視線,雖然請求的是責罰,但是找的理由卻又說得。若是容祺真的責罰倒也是小氣得很了。
一邊不動聲色看著的正清不禁暗自佩服起這個小丫頭,容祺是誰,那是連凶殘的烏孫敵酋都嚇破了膽的威猛將軍。天下還沒有幾個人能在容祺這般的注視下還能想出這麼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這般膽色倒也少有。
容祺唇角的弧度此番更大了一些突然點著一邊案幾上的素箋道︰「听聞我的二弟說你才高八斗?」
魏悅忙垂首低聲道︰「許是二爺在說笑話了,小女子一個鄉野村婦出身哪里有什麼才高八斗之說?」
容祺的視線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剖開了一般,繞著魏悅緩緩轉了一個圈子,湊到她耳邊︰「你與我二弟在水榭相遇倒也投緣得很,他的那篇策論是你寫的吧?」
魏悅身子一頓,茫然的抬眸看著容祺冷酷的鷹眸,頓時心思百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這讓她怎麼說?之前自己一直在想素來與容祺沒有交集,他怎麼認識了自己,似乎還對自己很熟悉。定是那篇自己與容善一時間聊得開心,無意間說出來的策論惹了禍。
果然容祺嘶嘶笑道︰「我的二弟還真的是有出息啊!竟然偷了一篇小丫頭的策論在侯爺面前蒙混過關,不過那國之四維論說的真好,我倒是很想听月兒姑娘親自講解一二。」
「大爺玩笑了,奴婢還有差事在身,若是大爺沒有什麼吩咐奴婢這便告退了,」魏悅沒想到容善真的將自己隨便說的話寫成了策論送到了安平侯爺面前,這般膽大妄為,形同兒戲的做法實在令魏悅感到頭痛,真的是拿容善沒有絲毫辦法。以後還是躲著些二爺為好,他真是很會闖禍的一個人。
容祺哪里給她走開的機會,冷冷一笑︰「姑娘不光策論作的好,重陽日賞菊宴上那首曲子也是姑娘寫的吧?」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魏悅哪里想到因為自己隨心所說的一篇策論竟然給自己招來了比蕭姨娘還要狠辣的敵人。容祺一看便是那種狼子野心的人,而且決不是什麼善類。與這樣的人若是有了什麼關聯無異于與虎謀皮,只是她現如今還是沒有想到一個月兌離容家的好法子,只能虛與委蛇的應付道︰「策論是奴婢說的胡話做不得真,曲子是奴婢之前胡亂寫的,也上不得台面。」
「月兒姑娘太謙虛了,今天能有幸與月兒姑娘相見也是我的福氣。不瞞月兒姑娘說,我是個大老粗,但是喜歡有才情的人。如今好不容易見姑娘一次,不若請姑娘留下墨寶可否?」
容祺的臉色褪盡了戾氣,多了幾分祥和,這一驚一乍之間令魏悅有些哭笑不得。她硬著頭皮走到了臨窗的案幾邊,正清親自給她準備筆墨紙硯。魏悅提起了筆,心想胡亂寫幾個字應付,斷不能將之前自己的那些書法功底漏出去。
誰知道容祺像是能讀懂自己的心事似得,沉沉說道︰「月兒姑娘的才情容某可是知道的,容某生平最痛恨糊弄別人的人。」
一陣冷意襲上心頭,魏悅閉了閉眸子,罷了!此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底細若是想法子糊弄反倒是惹惱了他。現如今自己在容府可謂是處處陷阱,寸步難行。得罪了容珍兒,得罪了蕭姨娘,後來又撞破了容的丑事。再要是將這個凶神惡煞的人惹惱了,那便更是吃不了兜著走。她魏悅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大仇未報小命倒是提前報銷了去,豈不可笑?
當下凝神提筆微微側身福了福︰「不知道大爺想讓奴婢寫些什麼?」
魏悅站在容祺的右手邊,這樣微微側過了臉,正好那半張沒有損傷的臉盡數勾勒在他的眼眸中。魏悅之前便是聞名建州城的才女容貌也是數一數二的,整個建州城富家子弟具是想一睹芳容,可是那魏悅養在深閨,除了那一次建州城春游詩會上嶄露頭角之外,大多數時間幾乎很少露面。故而很多世家子弟只听過魏悅的名氣,卻也從來沒有見過傳聞中參知政事魏大人的掌上千金。
「就寫風華絕代這幾個字如何?」容祺月兌口而出,听在魏悅的耳中卻是最辛辣的諷刺。
魏悅忍著心頭的一抹屈辱,緩緩落筆。容祺凝神看去,心頭著實吃了一驚。雖然他寫的字兒實在不怎麼樣,但是卻不妨礙他欣賞。這丫頭運筆迅疾有力,用墨滋潤酣暢,動靜結合,氣韻生動,令人刮目相看。
魏悅落筆書成,將手中狼毫玉筆輕輕擱在墨玉筆山上,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一邊的正清看了也不禁詫異,這小丫頭倒真的是有一番才華。
容祺鷹眸中的深意一晃而過,薄唇輕啟︰「賞!」
正清將兩只金錁子放在了魏悅的手中,魏悅接了沖容祺福了福︰「奴婢謝過主子!」
「下去吧!」
魏悅等的就是這句話,忙退了出來,一直走出了影山樓,才覺得脊背陣陣生寒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忙將懷中的紫檀木盒子收好,只差三爺容永的沒送了。至于容珍兒的根本不用她送去,蕭姨娘早就命人將那份兒南珠給自己的女兒留著了。
魏悅剛走後不久,正清從容祺的影山樓中匆匆離去不多時帶著一個中年文士走進了影山樓。那文士白淨的臉上三縷長須,衣冠修潔,顯得頗為風雅,隨著正清緩緩走上樓去。
抵達容祺的宴息處忙沖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容祺躬身一拜︰「容安康!」
「不必多禮,先看看案幾上的這幾個字,」容祺緩緩站了起來,向著剛才魏悅寫的幾個字指了。
這文士可是江湖中的奇人異士,名叫張善之,曾經出過家又還了俗。最擅長的就是模仿別人的字跡,這些倒是人們都知道的。不過他還有一項本領是過目不忘尤其是每個人寫的字。而且能根據這些字跡準確找到寫字之人的淵源身份,平日里也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書畫,被容祺收為心月復已經多年。
他剛掃了一眼魏悅寫的字,眉頭猛地一蹙,嘴巴吸了口冷氣。
「誰的字?」容祺一看張善之的神情知道他定是認出了寫字人的身份,不禁喜上眉頭,月兒這個丫頭說自己出身酒坊,他才不信。只是命正清百般追查也查不出月兒這個丫頭的身份,不得已用到了這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