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城的春景是美麗的,柳色青青,玉秀河穿城而過。沿街商鋪鱗次櫛比,百藝雜耍俱全,地攤上擺著硯台,瓷器,先朝的玉箸金碗,鏤金的八寶屏,番外舶來的琉璃器皿,水晶燈,珍珠發簪令人應接不暇。
容祺穿著一件尋常繡著竹紋的青衫,雖然看起來甚是普通但是衣衫的料子卻是上乘出自錦繡閣的東西。腰間的金鳥墨玉佩顯出幾分不同于常人的身份,頭發用一條錦帶束著,卻是出自魏悅之手。
他身後稍稍間隔幾步跟著身著一襲繡著簡單芙蓉圖案淡粉色紗裙的魏悅,挽著螺髻斜斜的別了一支精巧的珍珠發簪。精致的臉沒有經過任何刻意的修飾卻也是粉雕玉琢,令人側目。
她翼翼跟在容祺的身後,四周的人越來越多,一個頑童將她不撞了一下。容祺轉身將她扶住鷹眸中微露關切︰「些!」
多謝主子!」
「到我身邊來!」
魏悅忙跟了上去,在容祺高大身影的籠罩下漸漸放松了下來,轉過頭四周看去。已經太多時間沒有這樣輕輕松松在建州城的街上閑逛了,四周琳瑯滿目的有趣玩意兒很多。
「走!看看!」容祺點著不遠處擺著珍珠簪花的攤子。
魏悅忙隨了上去。
「這位爺給您買一支戴吧!這可是上好的南珠做得!」攤販兒看到有生意上門甚是歡喜忙點著攤子上的簪子珠花陪著笑臉。
魏悅不禁好笑,這些尋常的珠子偏生被小販說成了南珠。容祺指不定見過多少南珠呢!隨即臉色陡然微紅,這小販著實是個眼拙的,怎麼能說她是容祺的?哪只眼楮看起來像了?不禁心頭生出些惱意。
容祺臉色依然冷硬突然抬眸問小販︰「你剛才說什麼?」
小販本來看到容祺的長相頗有些冷酷帶著些令人心生寒意的血腥陰寒此番看到容祺這般問不禁嚇住了。
「小……小的……」
魏悅看著那小販也是可憐忙道︰「主子……」
小販這才醒悟過來慌亂道︰「小的看到這位姑娘以為……以為是大爺的身邊人。小的也是眼拙得很,這簪花不要銀子了,大爺拿去便是。」
容祺鷹眸中卻是滲出些點點星芒唇角微翹︰「罷了!你這些我全要了!」
容祺說完拈著一枝簪花轉身看著魏悅,抬手卻翼翼別到了魏悅的發髻上。
「主子……」魏悅覺的這實在不妥。
「別動!免得弄亂了發髻,」容祺的語氣中帶少有的溫柔寵溺,他拿慣了重劍的人,此番捏著一支簪子倒是顯得笨拙起來。凝眸間的神情竟然是十二分的認真。
「你們快看!那對兒夫妻好生恩愛!」
「是啊是啊!」
「這夫君看起來長相清俊倒也溫柔得很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
魏悅忍受著四周的指指點點,直到容祺笨拙的在這鬧市中將發簪終于替她別好,才暗自里長長吁了口氣。
「主子我們去那邊走走吧!」魏悅實在是受不了這鬧市中的閑言碎語。
容祺點了點頭。卻是步履悠然全然是真正閑逛的模樣。他剛走開,正清忙跟上來將兩錠銀子放在了賣珠花的攤販手中︰「將你的這些珠花送到容府里去!就說是影山樓的東西,自有賞賜給你!」
小販看著手頭的銀子這一次徹底傻了,影山樓?容府?難不成是大名鼎鼎的容府大爺那個傳聞中的少年將軍?!!他忙擦了一把額頭滲出來的汗珠收拾好東西趕緊的將這些容府大爺買下來的東西送到地方兒去。
正清付過銀子後急匆匆追著容祺而去。雖然主子不怕被人再刺殺一次可是他們這些屬下卻是擔不起這個責任。暗地里幾乎將南苑那邊的人也調了過來暗中保護主子。他實在是理解不了,主子本來不愛逛街的,而且最是反感這些坊市中的雜亂。
身邊突然斜刺里走上來一個撐著幡的算命先生猛地一拍正清的肩膀,正是喬裝打扮的顏瑜。
「顏瑜,有消息了?」
顏瑜微微一笑︰「蕭衍果然來了建州城,是時候給二爺容善逗個悶子了,少主呢?」
「前邊,」正清有氣無力的向著容祺和魏悅的背影揚了揚下巴。「你說也真是怪了,這般情形下少主竟然想起來一出是一出。蕭衍那廝決計不是個好對付的,少主卻是擱著不管來這兒逛起街來。」
顏瑜卻是將意味不明的視線投向了魏悅︰「呵呵……要逛街的是那個小妞吧?」
「噓!你嘴巴上把著點兒門,這丫頭指不定以後就是咱們的當家主母了。」
顏瑜嗤的一笑︰「罷了,少主如今徹底為了紅顏零落不堪了,不管怎樣蕭衍進了建州城這件事情一定要同少主稟告,這件事交給你了。」
「為什麼是我?」正清剛要說什麼,顏瑜卻早已經閃進了人群中消失不見。
「混賬!挨罵的事情總是交給我,」正清看到容祺此時同魏悅逛得興起自己這般說那個天殺的蕭衍來了建州城,豈不是自尋沒趣得很。
他不得不翼翼湊了,咬著牙糾結了許久在容祺身後咳嗽了一聲道︰「主子,借一步。」
容祺轉身看過來,臉上之前略有放松的表情果然漸漸暗沉了幾分。一邊的魏悅忙道︰「主子若是有事,不若我們盡早回去吧!」
「不必!你且在這里等我,」容祺突然覺得自己同魏悅這般閑逛真的是很放松,有多長時間沒有這般放松了,就像一張緊繃著的弓隨時都會崩斷。今天好不容易松懈了一點兒,實在不願意回去。
魏悅只得耐心等在一邊,容祺同正清幾步走向了另一側的僻靜處,那邊停著一輛不顯眼的馬車,想必是進去見什麼人了吧?
她等的百無聊賴不想卻看到東側的一家鋪面似乎在賣一些小孩子玩兒的有趣東西,忙幾步走了進去。鋪面也不大,堆放著小孩子的蟈蟈籠子,投壺,雕刻著金色紋絡的小刀小劍,還有一些女孩子玩兒的陶偶。
「店家這個怎麼賣?」魏悅頓時眼前一亮,抓起了一只粉雕玉琢的陶偶女圭女圭,精致的工筆描繪的嘴巴,眼楮,小巧的鼻子,簡直像極了雪兒。上一次雪兒看她的時候,兩約定端午的時候兩家主子都會給府里頭的下人放個春假出去看龍舟,兩正好想法子聚一聚。到那個時候將這只可愛的陶偶送與,她一定喜歡。
「姑娘好眼力這可是這店里最後一個了,看著姑娘也喜歡十個銅板吧!」
魏悅當下從繡囊里模出瑣碎銀子遞了,店家稱了後找還了一把銅板給她。
「樊大來了?」店家的掌櫃的忙撇下了魏悅向著門口迎了。
魏悅剛一轉身卻看到門口前呼後擁走進來的一個明艷女子,穿著一件四周繡著如意錦紋的金紅裙衫,攔腰系著鵝黃色繡花綢帶,用一塊兒碧玉滕花玉佩壓裙,頭發用點翠插梳綰了一個流蘇發髻,綴著一支雲腳珍珠卷須簪。只是手里面卻是握著一柄包著赤金罩頭的鋼鞭,末梢輕顫著,令左右的行人避之唯恐不及。
「老頭,我家訂的紙鳶可做好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丁走了過來,步伐的氣勢倒像是軍中武人出身。
魏悅暗道真的是好巧的,這不是那個惡名遠揚的樊大嗎?昨兒容還要將這女子配給容祺,今兒倒是撞見了。不過此女還是少惹為妙,她抱著陶偶側過身子向門口走去。
早在樊亦敏剛走進店鋪便看到了魏悅,她雖然不大愛參合那些貴族門庭女子們的閨中宴請,可是上一次秦家的明月山莊賞花會上她卻是去了的。當時魏悅一曲名動花會,成了賞花會上的焦點。魏悅的容貌,她那日可是隨同哥哥看了一個真切的。直到回府後哥哥與同僚喝酒還不停地說起這個魏悅來。
她本來不喜歡那些吟詩作對的女子,加上魏悅在賞花詩會上名氣很大,倒是令她極不舒服的。
「這不是魏悅姑娘嗎?」。樊亦敏直接將魏悅堵在了門口,圓潤的臉上掛著冷笑。
魏悅心頭暗驚,自己與她從來不曾有交集,她怎麼便認得自己了?隨即點了點頭道︰「見過樊。」
「呵!你倒也認得本,還不向本行禮?!!」樊亦敏冷冷道。
魏悅唇角掠過一抹冷意抬眸道︰「魏悅不知道為何要向樊行禮?」
「為什麼?」樊亦敏嗤的一笑,「魏悅你還以為你是魏家的千金啊?之前你爹爹是副相,建州城的人們自是給你留著一份兒,如今你充其量就是個卑賤的奴才而已,還裝什麼?」
魏悅不想她竟然直接將自己的爹爹牽扯進來冷冷回道︰「我是什麼自然同樊大你沒什麼干系的,只是樊大待字閨中還是積點兒口德的好。所謂修身養性,這般污言惡語怕是損了樊大的閨名,無人求娶可就麻煩了。」
樊亦敏知道如今魏悅也就是個容家的奴才竟然敢這般對她,猛的揮起了手剛要掌摑下去卻不想手腕一麻胳膊一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摔倒在一旁甚是狼狽。
「大!」樊亦敏身邊的丫鬟忙將她扶了起來。
樊亦敏猛一抬頭卻撞見了容祺那張顛倒眾生的冷臉,登時怔忪,這世間竟然有這般俊美英武的男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