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普通的馬車歡快的行走在玉秀河畔的直道上,拐過了東西坊市,穿過一條胡同便停在了一處三進三出的宅子前。
宅子前立著四個丫鬟,兩個粗使婆子,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穿著藍色布袍看起來倒也忠厚得很。
丫鬟忙走到停著的馬車跟前兒,掀起了簾子沖里面的人福了福道︰「大安好,二安好。」
魏悅帶著魏雪緩緩鑽了出來,站定在門口抬眸看去,青磚碧瓦,帶著幾分富貴人家的氣象。
門口的匾額上鍍金的兩個大字︰「魏家」,魏悅心頭微微一動,魏家這兩個字終于又回來了。
「大,二,」中年男人忙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道,「小的何富貴給主子們請安!」
魏悅一愣,此人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面熟,此番想起來居然是在司馬炎的九春堂那里見過一次。
「你這是……」
「小的是端王爺派來伺候您的,」他指向了四個丫頭道,「春花,秋月,夏雨和冬雪都是端王爺派來的,還有這兩個粗使婆子,一個是王媽媽,一個是張媽媽。端王爺交代了下來,從今兒起奴才們便跟著您了。丫鬟們的名字名若是听得不好倒是可以重新起。」
魏悅心頭頓時明了,不過這麼大一處院子少不得也要進一些人的。加上既然月兌了奴籍,雪兒也不能總是寄人籬下,自是要接過來同自己一起住的。倒是需要幾個人伺候著。皇上賞賜下來的一千金,雇用幾個幫佣綽綽有余。此番司馬炎親自將自己的人派過來,她也是放心得很。
「你們既然來了魏家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你們的。不過話也說回來,我魏悅雖然是女流之輩卻不是個好好糊弄的主兒。我交代下來的差事從來不會再說第二次,加上如今跟著我短時期內也許享不了富貴,所以想走的我也不攔著。也不必怕我在王爺那邊說什麼,我也不會在王爺面前編排你們的不是,這個你們放心。」
何富貴等人眉眼間多了幾分整肅,之前心頭還存著一番疙瘩的。不就是剛剛月兌了奴籍的罪臣之女嗎?這搖身一變倒成了王爺身邊的乃至整個宮里頭容貴妃身邊的紅人了。
此番看到魏悅冷峻的眉眼。心頭倒是生出幾分怯意來,以後還是伺候著為好。
「何管家你將這些銀子拿去分給大家喝茶吧!」魏悅從身邊取出一包銀兩送到了何富貴手中,「新宅剛剛立起來。多多少少需要大家能夠互相幫襯著些。」
何富貴接過銀子少說也有十幾兩,不禁暗自詫異,這丫頭出手倒也不小氣,帶著世家大族的風範。心頭自然是喜滋滋的很。將里面的銀兩取出來分了下去。眾人道謝過後簇擁著魏家兩個進了院子。
魏悅邊走邊吩咐道︰「進門的前院這里設一個賬房,以後若是開一家酒樓少不得需要管賬目的,何管家你也幫我物色著人選。」
「是,大,」何富貴忙應了下來。
二進的院子里迎面是三間正房,東西兩側連接著廂房,四周都是雕梁畫棟的穿廊,也氣派的很。院子里種著菊花。黃黃白白的開的煞是熱鬧,沉香襲來。令人精神為之一震。
「這邊是宴息處,」何富貴忙緊走了幾步將正房門推開,里面的裝飾雅致至極,一色的黃楊木家具是一簇兒新的。
魏悅詫異的走了進去,靠窗的案幾上還放著上好的筆墨紙硯,尤其是暖閣邊的琉璃屏風甚是華麗昂貴。
「這屏風?」
「回大的話,這是宮里頭的十二殿下送過來給二的。」
魏雪臉色一紅,看向了別處。
魏悅抿唇一笑,不動聲色走出了正房指著東側的廂房道︰「那里面打掃一下替我設成書房。」
「是!」何富貴忙在心里默默記下,這兩位主子可都是惹不起的,關鍵是人家背後站著的男人惹不起啊!
穿過第二進的月洞門,魏悅登時愣住了。里面居然是一片密密疊疊的竹林,涼亭,假山,溪流掩映在竹林中別有一番古意。
「哦,這個是王爺下令將九春堂里的竹子全部移了過來的,」何富貴翼翼解釋道。
魏悅凝神看著滿目的蒼翠,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心頭浸滿了沉甸甸的東西,第一次覺得被人關心原來竟然也是這般美好。
司馬炎其實是懂她的,不管是否利用她清除河西貴族的勢力也好,還是利用她替十二殿下奪嫡也罷,總歸來說這短暫的自由和心安卻是他給她的。
「長姐,這里真的很美,」魏雪眼眸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卻是沒有說出來。以前魏家的後花園也有一片竹林,不過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夜幕剛剛落下,魏悅同魏雪剛剛收拾停當何管家便趕過來稟報。
「大,王爺來了!」
魏悅一愣,這個司馬炎總是喜歡天黑後造訪嗎?
「請到前廳,我馬上就來!」
她邊說邊安頓好了魏雪,自己理了理衣服配飾,秋月掌燈在前面領路。剛走出穿堂便看到一襲紫色錦袍的司馬如直接闖了進來道︰「雪兒呢?今兒父皇高興賞賜了很多好東西,我拿給她看去。」
「十二殿下請留步,」魏悅心思一動擋在了司馬如的面前。
司馬如一愣,忍下了心頭的不快,若不是這女人是魏雪的長姐,又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他早就翻臉了。他在後宮中應著一個混世魔王的名頭可不是白應著的,這女人也管得太多了些。
「魏悅,你把你藏起來不讓我見算怎麼回事兒?」
「十二殿下借一步。」
「借什麼借?讓開!五哥還在前廳等你呢!」司馬如插科打諢道。魏悅看向了前廳門庭處那抹修長的身影。
司馬炎負手看著自己的十二弟同魏悅胡攪蠻纏,星眸中含著幾分興致,倒是看的有趣。魏悅心頭氣悶,也不知道司馬炎到底是個什麼人。難不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弟闖進人家姑娘家的閨閣里去?
「十二殿下,今兒我還真不能讓你進去!」魏悅心一橫擋著穿廊的月洞門不動。
「你……」司馬如倒真的是沒法子了,總不能對雪兒的長姐動手吧?
「殿下,小妹已經睡下了,加上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又是夜晚已經遲了的,還請殿下憐惜小妹雪兒。」
「我怎麼不憐惜她了?我這不是拿著好東西……」十二殿下猛然間說不下去了,他愣愣看著魏悅眼眸中的清冷怒意,不禁嚇了一跳,這女人是來真的了。
「殿下,雪兒再怎麼卑微也是閨閣中的女子,請殿下給她最起碼的尊重。她不是殿下可以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玩物,殿下自重!」
「我……」司馬如心頭氣悶,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從這個女人來了之後。雪兒見了自己便再也不如之前那般親近了,他若不是看在五哥的面子上,真想將她痛打五十大板解恨。
「十二弟你去外面的馬車里等我,」司馬炎暗自苦笑,看來這丫頭同自己的十二弟八字不合得很。
「哼!」司馬如憤憤離去,卻又折返回來將一只翡翠玉兔扔向了魏悅,魏悅忙探手接住。垂眸一看竟然栩栩如生,晶瑩剔透說不出來的可愛。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雪兒便是屬兔的。
「你將這個給她!」司馬如氣呼呼地沖了出去。
魏悅笑著收好,暗自卻是嘆息也不知道司馬炎是怎麼想的。這十二殿下怎麼看也不像未來的儲君,偏生要扶植他?
「魏悅,」司馬炎緩緩沖她招了招手,魏悅淡然一笑迎了。
「殿下安好!」魏悅福了福,命秋月看茶。
「不知道殿下這麼晚來有何貴干?」
司馬炎俊朗的臉暈染出一抹溫婉的笑意︰「想你的酒了,你說你的七日香是怎麼釀出來的?怎麼能把人生的酸甜苦辣通通融合進去?」
魏悅不想司馬炎夜晚前來竟然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好笑之余也覺得有些郁悶,淡淡一笑︰「好吧,我將這個法子說給你听,權當是回報你替我修了那麼大的一片竹林了。」
「呵!還沒有接管南山老人的酒莊,你這身上的商人算計倒是出來了。」
「既如此和我打交道可要嘍,」魏悅嗤的一笑,卻發現司馬炎黑漆漆的星眸專注的看著她的一顰一笑,不禁有些愣怔,忙斂去了神色言歸正傳,細心地將釀酒的法子講了出來。
司馬如等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才等到了五哥出來,臉上越發的不高興。
「怎麼了?十二弟?」
「哼!」司馬如扭過頭,悶聲悶氣道︰「你們兩個倒是卿卿我我的熱鬧啊!」
「呵!」司馬炎看向了車窗外面的月色淡然一笑︰「十二弟,魏悅說的對。其實你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女子,就不要傷害她。若是你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就不要讓她深陷在感情的漩渦中。尤其是身為皇子,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有時候回避卻也是最好的保護。」
司馬如頓時呆了呆,轉過臉看著自己的五哥。
「清風!回九春堂!」司馬炎朗聲吩咐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