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樓中人影綽約進進出出分外忙碌卻也透著一股天然的冷清,容祺被抬進了與書房相接的暖閣里。茗枝和妙凝兩個丫頭也不敢出聲,端茶送水隨即匆匆退了出去。
容祺垂眸看著書案上的幾幅卷軸,都是魏悅之前教他寫的大字兒,被他翼翼找最好的裱糊匠裝裱了出來。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她了就拿出來看看,不曾想如今看著卻是刺眼的很。
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多情了,那丫頭根本連一點兒情也不留給他。司馬炎用她的命做賭注,她還是那麼信任他,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不就是一個大晉朝的皇子嗎?莫非這便是司馬炎的資本?
嘩啦!容祺踉蹌著站了起來一掌將桌子上的卷軸推到了地上,用力過猛牽扯了傷口倒在椅子上大口的喘著氣。
莫弗負手而立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眉頭狠狠蹙了起來,鷹眸中=.==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到底是中原人養大的孩子,自己鮮卑族里可從來沒有這樣被情所困生不如死的男人。
「你們兩個出去!」莫弗掃了一眼顏瑜和正清。
「哎,你……」正清剛要說什麼被顏瑜拉了出去。
「你拉我干什麼?」正清沒好氣道,「一個蠻子怎麼鳩佔鵲巢起來,這可是少主的地盤!」
「你嘰嘰喳喳吼什麼?」顏瑜將他拽著走進了一邊的偏房,「若不是此人。咱們少主怕是被端王一劍刺死了去。而且我覺得此人雖然凶神惡煞,可是一路上對咱少主的照顧實在是好的沒法說。」
書房中,空氣有些冷。莫弗終于憋住了心頭的怨氣。
「不就是一個女人,你何至于到了此種地步?」
「不用你管!」容祺咬肌繃得緊緊的,胸間痛得厲害,不禁悶哼了一聲。司馬炎那一掌差點兒要了他的命!
看著他頹廢難受的模樣,莫弗心頭又軟了幾分道︰「倘若是尋常女子倒也罷了,大不了我給你搶過來,可是如今那丫頭可是西城的新掌門。這倒是不好辦。」
容祺一想到魏悅這丫頭的翅膀越來越硬,越是如此自己越是無法控制,不禁心頭一震一股怨氣陡然而生。
「我說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便早就死在了荒野中!」莫弗也惱了,雖然是自己的兒子怎麼這麼沒出息呢?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弄到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我死便死了,何用你來操心?」容祺從來沒有這般示弱過,儼然一個受了委屈在大人面前發泄的孩子。
「祺兒光憑借你這一點兒。你便不如那個司馬炎!」
「不要拿我和他比!」容祺像一只炸毛的老虎。嘶吼了出來。
莫弗一愣隨進鷹眸中掠過一抹別樣的神情,緩緩走到容祺的面前,倒是平心靜氣起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容祺的旁邊,將他拉著也坐在了對面。
「祺兒,你想過沒有?魏悅是何等樣的女子,有勇有謀,有才有德。關鍵還很聰明,又有那麼多人追隨。加上是大晉朝數一數二的美人。但凡是個男人都會動心的,你喜歡也罷了,可是也不能阻止別的人也喜歡啊!」
容祺俊挺的眉頭凝成個一個川字,他與魏悅之間的每一個相處的片刻都已經深深刻在了的心間。
莫弗微微一頓︰「話也說回來了,那樣的女子若是選擇的話一定會選擇最優秀的男子為夫君。你如今娶了妻,不管是從地位還是從實力上當然差端王一截兒。」
「別說了,」容祺痛苦的抱著頭,與魏悅的相遇就是他人生的一個婆娑劫。
輪回,不死不休。
莫弗繼續道︰「祺兒你恨嗎?」。
容祺猛地抬眸,鷹眸中掠過一抹恨意。司馬炎將他經營多年的關西毀于一旦,還奪走了他最心愛的女子,他如何不恨?
「如果恨得話就奪回來,」莫弗笑的意味不明,緩緩站了起來,「我在柔然能夠做到大國師的身份也不是浪得虛名,我可以幫你。」
容祺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何曾不知道莫弗的這個幫忙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實在割舍不了容承澤十九年的養育之恩。隨即垂下了頭,默不作聲。
莫弗知道這孩子心頭是動了的,緩緩笑道︰「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偶然查了出來,你知道柔然國為什麼能在上一次與大晉朝的爭奪中佔了那麼多地盤兒嗎?」。
容祺知道那一場大晉與柔然之間的大戰,只不過當時他在烏孫駐扎只是听聞大晉朝輸得很慘,不得不簽訂了城下之盟。
「是因為大晉朝有我們的奸細,也就是兵部侍郎尚凌。」
容祺的眉頭狠狠蹙了起來,此人與他倒是交好,在自己大戰烏孫的時候給了不少的幫助。糧草方面倒也沒有克扣,先緊著容祺征用。
「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詫的,你知道最令人驚詫的是什麼嗎?」。莫弗凝視著容祺的表情,「他的兒子尚明遠你可知曉?」
「我的,」容祺只想他能盡快將這些過節說出來,不禁接話道。
莫弗很滿意兒子的表現笑道︰「尚明遠年輕有為如今也是中郎將,可是此人風流成性卻是喜歡在外面沾花惹草。」
「你不必說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容祺冷冷打斷了莫弗的話。
「如果尚明遠沾惹的是之前魏家的少呢?」
容祺陡然瞪大了眼眸。
莫弗接著道︰「如果魏家少被人掉了包,不光如此而且魏家的那個唯一血脈,也就是魏悅的小佷子也一並被人偷偷從刑部大牢運了出來而沒有被斬首呢?更或者說魏悅的嫂子居然肚子里還有一個魏家的遺月復子,你說魏悅會是什麼反應?」
容祺再也坐不住了,盯視著莫弗,他也不敢這是真的。他也明白魏悅家破人亡之後,若是知道還有兩個魏家的骨血留在世上,她會怎麼做?
「祺兒,人生就像一盤棋,雖然處處機鋒可卻也是處處活路,看你怎麼走下一步?」
「你想讓我做什麼?」容祺鷹眸微微閃爍。
莫弗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奪了大晉朝的江山,到那個時候你坐擁天下,何愁得不到一個心儀的女子?不過在這之前先替我殺了容承澤。」
容祺一個踉蹌退後了幾步,突然狠狠盯視著莫弗︰「你……滾出去!」
莫弗微微一笑︰「孩子,我才是你的父親,終有一天你會喊我一聲爹爹的,莫弗先告辭了。」
「滾!」容祺頹然的坐在了地上,低聲喊道,「滾!滾!」
夜色朦朧中,莫弗的身影無聲無息的滑過了影山樓卻向著珂小蠻居住的翠玉軒走去。自從知道珂小蠻就在容府里,他無時無刻不仔細研究這座府邸,熟悉的像是到了自己的家。
透過雕花窗欞凝視著那抹清麗的身影,卻是常伴孤燈古佛,眉眼間不禁掠過一抹痛色。她想必還不知道祺兒平安歸來的消息吧?
他腳下一頓,雖然明天容祺會主動過來給她請安,可是看著珂小蠻為了兒子不肯入睡在佛像面前的執著不禁有些心疼。罷了!告知她一聲也好,其實他更多的是想看看她。自從上一次在那片楓林中見過她一面後再也沒有見過了,不知道現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莫弗輕輕一點便越過花牆無聲無息的落在了窗前,輕輕扣了扣窗欞壓低了聲音道︰「小蠻,小蠻。」
窗欞猛的被推開,露出了珂小蠻那張驚慌失措的臉,莫弗唇角不自禁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
珂小蠻打死也不敢莫弗居然堂而皇之的找到了容府里頭,她最近一直念佛吃齋,身上穿的素淨加上替容祺操碎了心臉色也泛著青色。
莫弗心頭涌起一抹疼惜︰「小蠻,可以進去說幾句話嗎?僅僅幾句而已?」
珂小蠻握著經文的手指攥得發白,好半天嘆了口氣︰「莫弗你走吧!」
「僅僅是幾句話而已,至于這般防備嗎?」。莫弗強行躍了進去,帶著幾分怒意將窗欞邊的花瓶也掃落在地,呯的一聲發出響聲。
「?」明珠听聞響聲忙走了進來。
珂小蠻頓時慌了,莫弗忍了忍藏在了床榻後面的紗櫥里。也真是憋氣的很,自己的妻子成了別人的,自己的親生兒子喊別人父親,甚至要見妻子一面還要躲著一個小丫頭。
「沒事吧?」明珠蹲在地上將打碎的瓷器碎片兒收了起來。
「無妨,想開窗戶透透氣,沒想到人老了笨手笨腳的將這花瓶也打碎了去,還是侯爺送我的。」
明珠笑道︰「切莫難過,明兒奴婢再去庫房里取一個配來,還有一只與這一個倒是一對兒的。」
「嗯,你去睡吧!我今夜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珂小蠻嘆了口氣,手腳卻是冰涼。
明珠也不敢多說什麼忙退了出去,將軒閣的門關好。
明珠剛將碎片兒倒掉,卻猛地撞上了佟慕青,忙福了下去。
「少?「
「噓!」佟慕青還沉浸在剛剛看到那一幕的恐慌中,居然有一個男子夜半從窗戶鑽進了容祺娘親的房間?她將內心里的驚濤駭浪強行壓了下去,換上了和顏悅色,「我來看看母親睡下了沒有,既然睡下了便不打擾了。」
「哦,少慢走,」明珠送走了佟慕青卻是將守門的粗使丫頭狠狠罵了一頓,怎的少來也不通報一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