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陽公主一下子撲進了陳留長公主的懷里,哭得梨花帶雨︰「姑母,您一定得給我做主才行!」
陳留長公主拍著她的後背︰「傻孩子,你是精細的珠玉,她呢,只不過是片粗瓦片而已,你又何苦拿自己去踫她那塊粗瓦片!」
永陽公主直抽泣︰「姑母,你哪里知道,在公堂之上,她全不把皇家放在眼底,連說帶罵的,連您都罵了進去,還罵我犯賤,這不是抵毀皇室是什麼?」
陳留長公主拿了桌上的絲帕,示意她擦干淨眼角的淚水︰「她既是罵你犯賤,她是民,你是君,便就一巴掌打了便是,事後還巴巴兒地跑了哭哭泣泣,叫人看了笑話!」
永陽公主心底一涼,看著陳留長公主的面色,心底暗恨,卻是嬌弱地道︰「姑母,你不幫我了麼?就讓那賤人以長女的名義在王府作威作福?讓大表哥真的承爵?姑母,佷女替您不值!」
陳留長公主冷聲道︰「王府之事,什麼時候輪得上你插嘴?你父皇剛剛禁了你的足,你便偷偷跑來王府,像什麼話?」又道,「來人啊,送永陽公主回宮。」
永陽公主只得委委屈屈站起身來,朝門外走了去。
等永陽公主走後,陳留長公主手一揮,便把桌上的茶杯揮了落地,「不成器的東西!」
陳嬤嬤忙將地上收拾干淨了︰「公主,您別著急,他們再怎麼蹦嗒,不也在您的手心里捏著?」
陳留長公主緩緩地吁了一口氣,臉上現出些笑意來,「不錯,前幾日附馬不是說了,欽兒快要滿十八歲了麼,也要替他謀個前程來,正好,刑部有個好缺兒,刑部主事,可是一個從五品的官兒,如果他不是出身于王家,哪會有這樣的好事兒等著他!」
陳嬤嬤笑了︰「刑部現在為威武大將軍府和鎮東大將軍府兩府械斗之事忙得不可開交,如果欽少爺去了,又剛剛好管的是這一塊的事兒,那可真是要把腦袋別在腰里當差,奴婢听說,這刑部主事,可死傷了三個了,雖有九王爺時不時地在那兒坐鎮,但到底他是皇家子嗣,是個不管事兒的……再者,經過上次之事,九王爺對王芷兒沒有好感,對她的兄長麼……」
陳留長公主笑了笑︰「這麼好的差事,要想保得住,自然得花些力氣才行,如果不是死傷的刑部主事騰了位置,又豈會輪得到他?」
「只怕附馬爺不願意!」
「富貴險中求,這個道理,附馬爺可比你清楚多了,你放心,他會同意的,要承爵位,連個官職都沒有怎麼行!」陳留長公主聲音如冰雪浸過,「刑部主事,盯著的人可多著呢!前幾年,不是有個瑯玡王氏的子弟求了來,听說這個人很有些本領?」
「是啊,三年升了兩次,做到刑部郎中的位置,大少爺在他的手下,定能得到照顧。」
「恩。」
………
永陽公主由幾名侍婢湊擁,由角門出王府,正待要上轎子,便听得花園那頭傳來吵鬧之聲,分花拂柳之間,有幾位侍婢拼命地攔住了一名男子。
永陽公主皺了皺眉,身邊的主事嬤嬤會意,上前道︰「什麼人在此大聲宣嘩?」
有侍婢把手里的燈籠撥亮,永陽公主看得清楚,搖搖晃晃站著的,是貞莫寧,王家一位遠房表親,因家道中落,暫住于王府,以期來年應考,求個前程,這樣的破落戶親戚,王家有十幾個之多,一邊在外府放養,今日也不知道怎麼了,竟讓他模進了內院。
燈光之下,貞莫寧臉色青白,眼楮浮腫,很明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樣子,林嬤嬤上前,附耳把這貞莫寧的種種不堪向永陽公主道來,未了道︰「這個人倒是個死皮賴臉的,附馬爺好幾次都要將他請走了,他便冬天跪雪地,夏天跪烈日,又是痛哭又是告饒,附馬爺只得不陰不陽地將他養著,權當養了一條狗……這個人麼,之所以能留了下來,也是你姑母暗準的,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兒,便叫他來做!說起來麼,這個人很是,又喜歡折騰人,他的手底上可有不少小姑娘的性命了!」
永陽公主笑了笑,眼楮一亮,「是麼?是姑母的人?」
那邊,這貞莫寧顯然喝多了,醉燻燻的,蹣跚上前︰「哪里來的美人兒,竟是從來沒見過……」
自是還沒走到近旁,就被人壓在了地面之上,他這才清醒了一點兒,忙伏在地上磕頭︰「小的該死。」
永陽公主嫌惡地望了他,側過身子,嘴角有笑意︰「她不是罵我犯賤麼,我便要找個天底下最賤的人送給她,讓她明白,這賤字兒,不是誰都能說出口的!去,你去稟報姑母一聲,就說這貞莫寧我暫時借了,要他辦點事兒!」
嬤嬤瞧了瞧她發光的雙眼,心底一寒,忙垂了頭︰「老奴這就去了!」
貞莫寧被人壓在地面上,動彈不得,知道自己沖撞了公主,嚇得酒都醒了幾分,便見著面前繡金衣裙下擺,粉紅珍珠的宮鞋,他咽了一口口水,便听永陽公主道︰「你還沒娶媳婦吧?本公主要賜一個上好的媳婦給你!便看你自己能不能得到了!」
貞莫寧只覺眼前香風撲鼻,衣服燻香的味道直鑽進鼻孔,暖暖地,密密地,使他有些痴迷,他連連點頭︰「小人一定辦好。」
……
一大早的,王子欽便興沖沖地來到駐竹院,歡天喜地地朝謝氏以及王芷兒報喜︰「娘親,妹妹,隔不了幾日,我便要去刑部辦差了,父親大人替我補了個刑部事中的差兒,這下子可好了,你哥哥以後便不是白丁了!」
謝氏高興地道︰「你父親到底想著你,你可得好好兒辦事,別給你父親丟臉。」
王芷兒奇道︰「刑部事中是從五品的官職,哥哥既無功名在身,又沒有人聯名舉薦,怎麼一下子便得到了這麼高的職位?」
王子欽得意地道︰「父親說了,是我的運氣好,恰巧前幾任刑部事中都不做了,這才輪到了我了。」
王芷兒皺緊了眉頭︰「前幾任刑部事中都不做了?為何不做,你可問清楚沒有?」
「妹妹這麼擔心干什麼,難道父親大人會害自己的不成?」王子欽不以為意,「以後,我要在九王爺手底下做事,九王爺出了名的公正嚴明,怕什麼?二弟和三弟位高權重,每次在外邊被人問起,我都沒辦法回答,這下可好了,雖然官職低了些,但總算有了個好的開始!」
怕只怕王齊愷為了家族利益,又把王子欽當成實驗小白鼠了,成功了,便可能功名利祿,不成功,最多廢了一個!那李迥,只不過以王爺之尊暫攝刑部,隔個幾日來到刑部晃上幾晃,會理你一個小小的刑部事中?
再說了,他看見了王子欽那張和自己差不多的臉,會不會想起那日晚上之事心里堵得慌?于是找岔兒再找岔兒,一直地找岔兒?
她可不敢肯定!
想想那一日在馬車里,他無端端地戲弄自己,在她胸月復上寫的那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