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芸在樹隙間看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些悵惘,模了模自己的臉,眼底又流露出些憤恨,輕輕嘆了一口氣,垂了頭沿小徑走。
她邊走邊想,自己的容貌也不差,如果不是那場禍事,又怎麼會在臉上留了塊疤痕?都怪那王芷兒,竟有那麼好的運氣,原本是推她落水的,竟然讓她躲過了,讓自己倒了霉!
這世上便是有這麼一種人,害人沒有害成,反害到了自己了,就把滿月復怨言怪在那被害人身上,仿佛她們要害人了,那被害之人就得老老實實等著被害,絕不能反抗,這種人,所有的錯處,都是別人的,自己沒有半分兒的錯。
王如芸便是這樣的人,只怨怪著自己的命不好,卻從來不會反思自省。
她從樹葉間看到男席上身長玉立的李迥,心中更加不平,憑什麼那白痴一般的王鳳兒就是嫡女?如果不是容貌被毀,憑——著她的聰慧與美貌,怎麼能不讓李迥刮目相看?如若韓王日後登上皇位,她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沒錯,她早就喜歡上九王爺了,可她知道,李迥是什麼性子,但凡流露出一點兒對他有企圖的女子,最後都被他推得遠遠的,她知道王鳳兒對他的心思,連王鳳兒那般尊貴的身份,都不敢露出些微傾慕來,她就更不敢了。
只有王芷兒,敢痴痴地纏著他,想盡了辦法引得他注意!那個愚貨,到最後,還不是被他丟進了水池子里?
可王芷兒的痴纏,到底有了些效果,李迥現在倒是不怎麼排斥她了。
以她現在的身份,如果再不引起九王爺的注目,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象她這樣的庶女,如果不替自己打算,不自己爭搶,是沒有機會的!
王如芸一邊想著,一邊垂頭往前走,才走兩步,就被攔住了,抬頭一看,王芷兒笑吟吟地站著,身邊的青桃手里提了個籃子跟著。
「四妹妹,獨個兒一人在這里干什麼呢?」王芷兒問道。
王如芸展開一個怯生生的笑來,「姐,二與三不喜歡看到我,母親見了我也生氣,我只能在這兒,免得她們見了不好。」
王芷兒心底暗叫了一聲好,心想她這懊悔而又卑怯的表情可真是恰如其分,有誰會懷疑這小白花一樣的女子心底在打個什麼壞主意?
王芷兒同情地拉起她的手來,「四妹妹,你別這樣,母親是個慈悲人,隔個幾日,母親定會待你如以前一樣。」
王如芸眼底有淚花兒顯現,卻又強自忍住,道︰「姐,我知道我自己犯了錯,就應當受罰,母親沒有罰我,算是對我的恩惠了,哪還敢求其它?」
王芷兒便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極為同情。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王如芸便問道︰「姐,你這是要去哪里?」
王芷兒道︰「給兩位弟弟以及二妹妹送些橘子糖水去,這橘子糖水,是母親特意叫人加了些藥材進去熬榨的,他們晚上有些咳嗽,我左右無事,順便拿了。」
王如芸心底一跳,眼角掃到王鼎盛與王鼎喬一左一右圍在李迥身邊談笑,李迥卻是臉色淡漠如水……如果她去送這橘子糖水,也許能有機會,讓他眼底略為有她?
她撫了撫自己的面容,今日的妝容化得精致,臉上的疤痕幾乎看不清了。
她朝王芷兒道︰「姐,不如我給你送去吧,你且坐在一邊休息。」
王芷兒道︰「這怕是不好,哪能勞煩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王如芸便搶了青桃手里的籃子,道︰「不打緊,不打緊,我這便送。」
她一轉身,提了籃子就走了。
青桃兩手空空站著,莫名其妙,問王芷兒,「大小姐,四小姐無端端搶奴婢這個活兒干什麼?」
王芷兒垂了眼去,掩了眼底的譏諷,道︰「她願意做,便由得她去!」
青桃眨著眼,似有些明白了,「大小姐這是故意為之?」
王芷兒臉上現了絲冰涼,「青桃,等一會兒,你便會明白了。」
青桃便笑了,「大小姐,奴婢等著看好戲。」
王如芸這幾日送的湯水,王芷兒是交送給青桃外去找了大夫查驗的,知道了其中的古怪,對王如芸極為鄙視,也越發替自己小姐不值,可幸好,王芷兒落水之後,精明了許多,讓她這個大丫環也揚眉吐氣了起來,早就對王芷兒忠心耿耿了。
王如芸提著那籃子,越走近男席,臉就越發地燒得慌,心也撲通撲通直跳,雖然明知道李迥只怕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但只要能接近他,也是好的。
「四妹,你來干什麼?」王鼎盛正圍著李迥巴結著講話,一抬頭,就見王如芸垂了頭站在身邊。
王如芸眼角掃到了李迥那織金龍的玄色袍子,知道今日這機會不能浪費,打開了籃子,把瓷煲里的湯水拿了出來,遞到王鼎盛與王鼎喬面前,道︰「二哥,三哥,這是母親叫我送來給你們的橘子糖水,听聞你們有兩聲咳,母親便叫我送了來。」
李迥站在一邊,臉上略有些冷淡地望著不遠處立起的箭靶,又看見王子欽縮頭縮腦地坐在另一席,不由冷笑。
他丫根沒有注意到王如芸來了男席。
忽然之間,他就听到了一聲尖叫,眼角到處,一具嬌弱身軀直往他懷里撞了來,眼看就要坐到他的身上了,他一側身就從椅子上站起,還順手移開了椅子,那身軀一下子跌倒在了青石板上。
待看得清楚,不由冷笑,只見那女子滿臉漲得通紅,眼淚汪汪地望著他,一幅嬌弱的樣子。
「四妹,你干什麼?」王鼎喬吃驚地看著王如芸,「怎麼這麼不小心,差點把湯煲撒了。」
王鼎盛也皺眉,「還不快把四小姐扶了起來。」
李迥懷抱著雙臂站著,連眼角都沒掃王如芸,臉上略帶了些譏諷。
王如芸被丫環扶起,滿臉紅得發紫,特別是在他冷冷的目光注視之下,羞愧得要找個地洞鑽了進去,他當真沒有一點兒憐香惜玉之心,連些衣片都不願意有人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