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銀子,應當好賺吧?
相對于容長臉內侍的熱情,王芷兒的神色依舊淡淡的,只哦了一聲,並不答話。
容長臉內侍無法,話他已經帶到了,她上不上當,那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了。
兩人一齊退到門邊,對王芷兒兩人道︰「姑娘,您進去之後,依舊,咱們要重新上鎖的,如出了什麼事,你便在里面喊一聲,咱們立即給你們開門。」
王芷兒只笑了笑,招手讓紅紅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紅紅有些詫異,拿驚訝的目光朝她打量了一番,說實在的,她被派往王芷兒身邊時,很不樂意,她是李迥手下最得力的女騎,能指揮得動她的,只能是強者,可不是這位嬌怯怯的內宅閨秀。
可今日,她卻暗暗吃驚王芷兒的洞察力,想不通剛剛還一幅滿眼崇拜望著她的王芷兒,一眨眼便變了一個人。
()眼眸清明,胸有成竹。
听了王芷兒的吩咐,紅紅便身形一閃,躲了起來了。
王芷兒遛遛達達走進了二道門,才剛來到門前,就听見里邊有人尖叫,「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本公主怎麼能吃這樣的東西?」
有人便勸道︰「八公主,您多少吃一點兒,您思憶太子殿下,吃了東西,才有力氣思憶不是?」
另一人道︰「八公主,您就別為難奴婢們了,皇上下旨,要您好好兒活著,難不成還真讓奴婢們喂你吃不成?」
永貞利聲道︰「你敢!」
「每天都來這麼一出,也不知道您累不累,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出這斜柳宮呢,還真當自己還是高貴的公主?」
王芷兒走進院門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永貞被兩個宮娥按著,一個宮娥捏住她的下巴,使她的嘴張開,另一個,便把那粘粘糊糊不知道是什麼的食物往她嘴里倒。
她臉上,脖子上全是白色的糊糊,狼狽不堪,哪還有半點兒平日里公主的高傲華貴?
見王芷兒進門,那兩宮婢便停了手,永貞一得月兌身,便縮往一旁,嘔個不停,把剛灌進去的,又嘔出來大半。
那兩個宮婢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理她,只對王芷兒道︰「姑娘,你既進得了斜柳宮,定得了上面特別照應,咱們便不打擾了……」
兩人使了使眼色,就想從旁溜走。
王芷兒咳了一聲,止住了兩人,「兩位,一位原是繡房的繡娘,一位原是管胭脂水粉的,卻被八公主連累,一起貶到了這里,倒是可惜了。」
那倆位宮婢臉色變幻,眼底俱有驚訝,心想她知道她們的底細?難道什麼人事先向她泄漏了消息?
斜柳宮這里,原本就是布的一個大局,等的就是她自投羅網,只要她走進了這里,和永貞有了接觸,便水洗都不清了!
她們這些小嘍,自然不知道主子安排了什麼好戲,僅得到任務,要把王芷兒獨個兒一個人與永貞留在一處!
兩宮婢互相望了望,齊齊道︰「咱們是奴婢,自當听從主子安排,服侍八公主,是奴婢們應當做的。」
兩宮婢向她行禮,又想往門後退。
王芷兒似是沒有看見兩人的動作,往前走了兩步,輕輕嘆息,「兩位如果走出這道門,就會連命都沒有了,卻還趕著出去送死,真是視死如歸啊。」
瓜子臉宮婢膽子較小,一下子便停住了腳步,嘴唇哆嗦了起來。
而那方臉宮婢則不管不顧的,低聲道︰「別听她的,咱們快走!」
瓜子臉宮婢臉色煞白,道︰「不,芳芳姐,咱們是宮婢,是奴才,原就不該接這個活兒的,真不該听了你的話……」
瓜子臉宮婢撲通一聲跪倒在王芷兒跟前,「姑娘救救我們,姑娘救救我們……」
王芷兒轉過身來,眼波清明,似洞夕一切,道︰「說吧,要怎麼樣害我?」
方臉宮婢忙上前攔住,把那瓜子臉的往門邊拉,斥道︰「你胡說什麼?別打擾姑娘了,咱們還不退下?」
瓜子臉宮婢猶豫不定,王芷兒哼了兩聲,「自己不拿命當回事,怨不得別人了。」
她臉上滿是可惜。
瓜子臉到底害怕喪命,便沒有動。
方臉宮婢顯見是個拿主意的,見拉不動瓜子臉宮婢,自己拔腳就往外跑,跑了出去,初開始還听到了腳步聲,可隔了一會兒,便遠遠地傳來一聲慘叫。
瓜子臉宮婢原本還有些意動,準備跟著跑了出去,可听到了那聲慘叫,一下子癱倒在地,嘴里邊喃喃,「都是她,都是她,我都說了,不應該接這筆銀子的!」
王芷兒附和著她,語帶可惜,「你們也不想想,既是知道了這秘密,那些人怎麼可能讓你們活著?有了銀子,但沒有命享,要銀子有何用!」
瓜子臉宮婢臉色死灰,忽然間醒悟了過來,爬到王芷兒跟前,直磕頭,「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王芷兒嘆息道︰「只怕太遲了,你且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如果今日我能平安無事地走出這里,也好日後能替你的墳頭上燒柱香。」
她看得清瓜子臉宮婢眼底的狡猾,知道她還在心存饒幸,如果不打掉她僅存的饒幸,她不會將所有一切和盤托出。
瓜子臉宮婢張惶地道︰「不,不會的,還有得救的,八公主還好好兒的,只要你們不走進那屋子,就沒事的……青玲求您救奴婢一命!」
王芷兒沉思地看著縮在院子一角的永貞,她身上已經髒了,襟前染了一大片的污漬,整個人在寒風中發抖,通常這種情況下,有良心的人都會把她扶進屋子里,替她披上一件厚點的衣服。
沒有人喜歡寒風之中站在院子閑聊的。
可青玲沒有想到,來的這位,沒有按常理出牌,一進院子,就查覺了。
八公主永貞被軟禁在這里已有好幾日了,她們這些陪同她的人看不到出去的希望,自然而然的,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打算,當有人給她們帶來希望的時侯,她們怎麼不牢牢地抓住?
永貞雖是她們的主子,但一個不知道有沒有命活著出去的主子,要她們怎麼效忠?
而且,平日里的永貞,對她們根本就象對待腳底之泥。
所以,她們便同意了,只求事成之後,能有命活著,到了宮外,能有大筆銀錢過下半生。
青鈴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只是命不好罷了,遇上的是這麼個煞星。
這位嬌嬌怯怯的平樂郡主,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模樣,可誰知道她三言兩語的,就把她們心底里藏得最深的秘密揭開了?
「屋子里有什麼?」王芷兒似是有點兒驚訝,有點兒愕然,一轉眼卻笑了起來,「莫不是八公主一進那屋,就會死于非命,然後把這個栽贓到我的身上吧?」
青鈴垂了頭去,掩了眼底的震驚,嘴里邊喃喃,「平樂郡主猜得差不離兒,八公主自被飲禁在斜柳宮後,情緒就不太穩定,有時侯迷迷糊糊的,經常亂發脾氣,奴婢們……奴婢們給她吃的食物,雖然都是平常東西,但常吃一種,卻可引得她體內郁氣凝結,肝火旺盛,性情更是難以接近……」
王芷兒模著下巴道︰「那屋子里,會有什麼?」
青鈴驚慌地抬起頭來,「奴婢不知道,奴婢只听那人吩咐,說平樂郡主會來探她,等到這時,我們便趁機溜走,等你們走進屋子,便可成事了。」
青鈴把一切和盤托出,整個人象月兌力一般跪在地上。
王芷兒也不理她,走到永貞面前,端詳她半晌,見她臉上糊的全是食物殘渣,衣襟上濕了一大片,便道︰「八公主,臣女扶你進去,換件衣服好不好?」
永貞呆呆抬起頭來,看清王芷兒那張臉,嚇了一跳,她骨子里的驕橫刁蠻並沒有丟掉,指著她便罵,「王子欽,都是你,是你害了太子哥哥的!」
顯然,她還記得王子欽那一晚去了太子的住處,和永貞永陽起了沖突之事了?
大韓朝男女之防雖有,但與王芷兒所知道的宋朝相比,相對松了許多,特別是她們這些權貴之女,在宮內見到外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所以,永貞與永陽才會借口跑到了太子那里。
有人想要永貞的命,想一箭雙雕,定是永貞知道了什麼?
可王芷兒想不通的是,永貞既是知道了什麼,趕緊的將她滅口了才是,干什麼要拖了自己下水。
這布局之人,分不清楚輕重緩急啊!
青鈴听王芷兒想扶了永貞進屋,嚇了一跳,忙攔著,「姑娘,您不想要命了?」
永貞死死地盯住王芷兒,嘿嘿冷笑,「太子哥哥死了,你也逃不了,你們一個一個的,都逃不了!」
王芷兒心底一突,忙問,「怎麼逃不了?你知道些什麼?」
永貞卻又糊涂了,居然一翻手,緊接著,蘭花指一翹,尖利悠揚唱了起來,「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歸,曉來誰染霜林醉,只是離人淚……」
這是李睿那晚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