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昌帝對太子雖已沒有半分感情,但到底是請他的,是他最喜歡的,便扶了那公公的手起身,道︰「走吧。」
那公公一招手,旁邊便有兩內侍上前,從後邊拉起賢昌帝的長擺,賢昌帝穿的是羽化飛仙服,廣袖大擺,風一吹,有飄飄欲仙的效果,但如果沒有風的時侯,走起路來,是很容易踩到下擺,滾下台階的。
眾內侍湊擁著賢昌帝往大殿而去。
進得大殿,九王爺李迥早已到了,皇後端坐于上首,臉色很不好。
下邊站著三皇子四皇子,八九公主以及穆傾城等。
賢昌帝一恍眼,也沒能看得清楚,只覺下邊林林總總站了十幾個人,把空曠的大殿倒塞了個滿滿當當。
賢昌帝沒有換衣,直接走到上坐坐好。
眾人行禮之後,皇後便伸了手來,撫著賢昌帝的手背,「皇上,您怎麼也不多穿件衣服,秋露夜涼,可別凍著了。」
賢昌帝視線只落在她的小月復處,手一躲,躲過了她的觸模,欣慰地道︰「皇後,您月復中的孩兒沒有調皮吧?」
皇後臉色一僵,撫著小月復,溫婉地道︰「無礙的,皇上,有了您的護佑,他定會平平安安。」
賢昌帝便手一甩,把那長袖子甩出了朵袖花,很有幾分飄飄欲仙之氣,朝下望去,見李迥端端正正站在殿前,點頭道︰「迥兒,你既是查出了太子死亡真相,便將此案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個清楚!」
李迥上前一步道︰「父皇,此案來龍去脈,由刑部郎中王子欽跟著兒臣查辦,最後的線索,也是由他找出,請父皇準許,讓他上殿,陳述此案前因後果。」
賢昌帝皺了皺眉,「王子欽?是太傅的大?」
李迥應了聲,「是。」
穆傾城便上前道︰「皇上,臣也听說這王子欽是個大智若愚之人,臣原還以為傳言多有不實,卻想不到,九王爺倒是慧眼識真金。」
王子欽只是四品官兒,未經傳召,不得入殿,早在外邊等著,見到傳召,跟著傳旨公公垂頭走進。
穆傾城眼利,一眼便望見王子欽耳朵後邊那顆小小的紅點,不由笑了。
這個紅點,是他讓輕功高手趁著王芷兒在花園賞花之時點上去的,點了上去,她只以為被蟲子咬了一下,耳朵後邊,又是不當眼之處,她怎麼能查覺?
果然,她那膿包兄長膽小懦弱,怎麼敢上大殿陳述案情,和以往許多次一樣,又是由她代替兄長了。
而王府傳來的消息,王芷兒又病了!病得起不了床!
王子欽上堂,不卑不亢,向皇帝皇後伏下行禮,站起身來,眼神極淡地掃過了堂下站著的諸人。
賢昌帝道︰「王子欽,九王爺既是向朕舉薦了你,你便仔細說來,太子到底是怎麼去世的。」
王子欽再施一禮,道︰「是……」
他眼光注于皇後身上,停留在她身邊的宮婢喜雀身上片刻,道︰「啟稟皇上,臣經多方查證,太子之身故,與他生前所飲一碗補湯有關,那湯里邊添加了一味名叫綠琳瑯的菌菇,能使人上癮,有輕微的毒性,臣肯請皇上傳召制這味湯水的南廚李德行出來作證。」
皇帝冷眼盯了皇後一眼,「這南廚,是皇後宮里的?」
皇後臉色一緊,急道︰「皇上,本宮什麼都不知道啊!定是這李德行包藏禍心,也不知和什麼人勾結,害了本宮唯一的孩兒。」
皇帝道︰「行了,你懷有身孕,正因平息靜氣,別動不動便一驚一乍的,事情是非黑白都沒弄清楚,緊張什麼?」
皇後握緊雙手,直盯在王子欽臉上,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李德行被兩個內侍拖了上堂,一見皇帝,便磕頭如蔥,「皇上,沒錯,奴才是煮了那十全大補湯給太子殿下飲用,可那里邊加的東西,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那種東西,喝了對身子並無大害,怎麼奴才便成了殺害太子殿下的凶手呢?皇上,那種綠琳瑯菌菇,奴才自己也每日都食用的,奴才食用了這麼多年,也沒見有什麼不妥啊……」
皇後哼了一聲道︰「皇上,李德行跟著本宮多年,一向辦事妥當,可老九卻不分清紅皂白,闖進本宮的鳳陽宮來,鎖拿了他便走,試問他還把我這個母妃放在眼底麼?」
三皇子與四皇子眼底皆有不贊同之色,朝李迥望來。
李迥卻是端立不動,仿佛沒有听見一般。
永陽與永貞則縮在一邊,一聲不出。
皇帝伸起廣袖,揚了揚手,皇後便不甘心地住了嘴,他皺了眉頭望向李迥,「老九,你怎麼說?」
李迥半彎了身子,靜靜地答,「請父皇听王子欽把話說完,便真相大白了。」
皇帝向王子欽望了去,見王子欽神色不動,全無慌張之態,倒有幾分欽佩,王家這個,倒是個有出息的。
皇帝道︰「好,王卿家,你且往下述說!」
王子欽道︰「太子當晚如常飲下那湯水,原本並無不妥,可當晚,他受了皇上懲罰,由九王爺持鞭,被抽打了三下,心情郁悶沮喪,那補湯藥效發揮得更快……」
四皇子李勉便上前道︰「王大人這是在指證,太子之死,與九弟那頓鞭子有關?王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九弟武功高強,下手自有分寸!」
話雖如此,其言卻可誅心,直接指責李迥圖謀不軌。
穆傾城也義正嚴詞,「沒錯,九王爺處罰太子,是受了皇上旨意,你這是指證,是皇上親手殺了太子殿下麼?」
穆傾城在皇宮地位超月兌,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說了出來,皇帝也只不過哼了一聲,並沒有指責。
反倒目光陰冷,盯緊了王子欽。
大殿之內,氣氛沉重了下來。
王子欽卻依舊端立不動,瘦如修竹的身子挺拔如昔,他慢吞吞地道︰「皇上,臣只是述敘事實,並沒有下半點兒結論,也不知道四皇子與神侯大人,驚慌些什麼?」
听了這話,李勉哼了一聲,臉色陡然變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