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問完「如何」,林代一拍手,笑道︰「都是過我們的好日子啊,還能怎麼樣?」
英姑笑了。
她問那句話,不但問棋路,更問姑娘的心。
想那翩翩,才色雙全,策馬入離城,便傾了一路的芳心,更對玉妹妹關照有加。姑娘若也傾心于他,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但英姑也知雲劍坦蕩的外表下,城府極深、心眼恐怕也極硬,恐怕不是良配。縱然把府里全部的遺產都奉給他,也未必能買姑娘後半生在他身邊幸福。若姑娘一門心思愛上他,事情就麻煩了。
姑娘既然毫無這方面的想法,英姑自是欣慰。
林代卻又遲疑道︰「可是你看……謝家有那麼窮了嗎?搶錢都搶到這個份上來了?」
說到這個,英姑確實也疑惑︰「這兩代他們子孫不太出息,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說一直也都做著官,總歸有油水刮,照理說不至于窮到這個份上。」
「那是大私人缺錢?」
「不至于吧!他從小受著寵,照理說窮著誰也不至于窮著他。看他也不像會在外面欠什麼爛債的人,再說有什麼放爛債的敢欺負到謝家大頭上……對了,謝大現在應該還挺忙的,要赴秋闈——」
林代連忙問那滴淚調取有關「秋闈」的詞條。
說來也簡單,大概等于現代的高考。只不過現代高考一年一次,各省的考生在當地考完了就算數,按這個分數作為大學的錄取標準。古代呢?三年才一次,考出來那叫「舉人」,有資格當官了!還不是現在的所謂「公務員」。人家那是真的官!往少了說也得是個縣太爺!
秋闈像高考一樣,是在各省份考的。考出來的各地舉人,來年春天還能聚到京里再考一次,那叫「春闈」,考出來的是進士,就更榮耀了!所謂的狀元、榜眼、探花郎,就是進士榜上的前三甲。
總之,要升官發財,就得先過秋闈這道關。
今年正是有秋闈的「大比之年」。
林代在她們給雲劍準備的客房里,見到了他擺出來的那些書,幾乎全是應試參考書,類似于現代的題庫大全、素材精選、優秀範文一百篇、十天突破寫作、我預測你高分。
現在是暮春,離秋闈的日子還隔著一個夏天,雲劍等于是高考生進入最後一個學期,用功也情有可原。
這麼緊張的時候,他還百忙之中抽空來這兒打秋風?值不值得?
林代心里存疑。
總之,這位大,若是想對易澧出手,十有八九落入崔大管事布置的羅網里,那可就要丟丑又現眼了。
然而雲劍沒有這麼做,還叫停了張神仙這麼做的企圖。易澧終是到了林代身邊。
易澧的父母,是很典型的老實人。
所謂典型老實人的意思就是,壞事他們不做,好事他們也不做,都怕做了惹禍上身。萬一有危險降臨,他們就勾著脖子往後躲。
听說同宗族大財主,也是全城數得著的大財主,林汝海,要立他們家的澧小子作嗣子,他們的反應是︰嚇傻了!
他們並不是奪嗣大戰中的主要演員,連配角都稱不上,但是听也听說過那些厲害角色們搶得有多激烈,連飛老爺子都吃了癟!
易澧父母平時見到飛老爺子底下的一條狗,都是繞著走的。飛老爺子本人都吃癟的場合,叫他們去,他們能討了好嗎?
「別是弄錯了吧?」他們陪笑求情。
「你們倒盼著他弄錯呢!」來接人的歪著嘴角露出牙花兒呲了一聲,「別逗趣了!澧哥兒在哪里?走吧!」
「為什麼是他?比他大些的、懂事些兒的不行嗎?」。易澧父母仍然沒想通。
可不就是年齡太大、太懂事的不行,父母太強勢的也不行。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才砸到了易澧頭上。
易澧父母受到了警告︰把孩子送進去之後,就別纏著孩子不放了,否則,毓知是前車之鑒。
他們听得連連點頭︰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亂來!
作為報酬,他們得到了一大筆錢,足夠他們全家過上小康日子,而且還得到許諾︰以後每半年都給他們一次錢。只要他們不亂說話,也可以過一段時間探訪孩子一次。
易澧父母感激涕零!
把孩子送去林汝海府上時,易澧父母怕他得知真相,半路就要鬧起來,于是哄他說︰帶他去個好地方,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因為他乖,人家才肯招待他,看哥哥們就沒這個待遇。他在那兒乖乖的玩一會兒,爹娘再帶他回家。
「那,我多玩一會兒,你們晚一點接吧。」易澧立刻回答。
易澧父母想︰這孩子真狠心啊!還沒去呢,就已經不想回家了!
其實孩子都貪玩,睜開眼就想往外跑,不到肚子餓扁了不想回家去。易澧也不過正常貪頑兒,不巧說在這個時候,易澧父母听在耳朵里,傷了心。
其實他們把易澧送人,說是不得已、把易澧送進富貴窩里,但到底是主動斷了親子情,傷心的該是易澧才對。易澧父母大概是心頭有愧,所以特意把孩子想得絕情些,傷心之余,負疚感倒輕了。
他們把易澧送進林汝海的府里,趁嬤嬤帶著易澧好吃好頑,府里的人悄悄做個眼色,他們就趕緊走了。
小孩到了新環境,家長如果做出不舍之色,親吻**,小孩反而要鬧,索性放下就走,倒干脆些。
父母走了,易澧一時也沒。他才四歲多點,迷迷登登,還不懂得什麼,進了府,看這看那,只覺新鮮,英姑抓了把花生給他,他聞到了香,就自己剝著吃,小指頭還真有點兒力氣,居然剝得出來。邱嬤嬤給他拿了泥老虎、撥咕咚來,他也就上手玩。玩一會、吃一會,忽然想起來了,東張西望,面露惶恐,連聲叫娘。
旁人哄他︰「娘晚些來。」
易澧不干︰「現在就要,現在就要!」
旁人嚇唬︰「再叫,她就不來了!你乖些,她還來看你。」
易澧便不敢再叫,只仍然抽抽答答哭。
旁人又道︰「娘給你找特別好的好吃的去。你莫哭,哭了就沒人。」
「騙人!」易澧嘟著嘴道。
「嘿!」旁人給逗笑了,「小不點兒還知道是騙人!哥兒,你說說,騙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