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韜在此暗自發誓︰如果裝逼犯敢跟她滾床單,他一定掏出雞鳴五鼓返魂香,把兩個人都迷暈了,然後把裝逼犯砍了,把美女帶走。老話說從來烈女怕纏郎。他就慢慢兒纏著她,以便成其好事!
不過事實證明遲韜想太多了,噯噯把英俊江湖人送進房間之後,囑咐了幾句火燭、關心了幾句寒溫,就跟他告辭了。英俊江湖人還囑咐噯噯晚上門窗。
噯噯彎起眼楮來,一笑。
遲韜心里想︰「門窗?難道這裝逼犯也是下五門的?打算去采她?啊喲不好!人家可不像我這麼體貼有情調,香一燻,該干嘛干嘛,還管她怎麼想呢?」也是賊眼里看誰都像賊,他就跟這疑似同行的裝逼犯卯上了,盯著他,想︰「我就看你怎麼在我眼皮底下犯案!」
那江湖人挑挑燈火,彈彈刀,道︰「好刀啊好哪。」
 遲韜想︰「這把刀算很好麼?你眼皮子算太淺啦!」
那江湖人又自言自語道︰「好刀,只是今日未飲人血。」
遲韜一驚,想︰「我沒看錯,果然你也是混黑的!今日踫到我,你別想趁心如意開伙啦!」
江湖人又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遲韜想︰「這話用在你自己身上倒正合適。」
江湖人又左右環顧,道︰「好店,只是老鼠太多。」
遲韜想︰「你也太嬌養了,還怕幾只老鼠麼?」
江湖人又道︰「此生揮刀斬鼠輩。染血足以快平生!」說著真的取刀而起,把刀鋒舞得像座刀山似的。
遲韜想︰這人有病!放著色不劫、財不動,先在屋子里揮刀砍老鼠!
遲韜不願意跟有病的人耗時間。那邊的美人兒,神經病的江湖人不去劫,遲韜可是很願意劫的。當下他貓腰離開了這個窗子,身形一輕,翻至瓦檐上,走瓦輕捷如飛,不移時便到了噯噯的窗前。他掏出百寶囊,取出里頭的妙用薰香。輕輕打著——咦。哪兒來的一陣風,香頭就熄了?
遲韜再來一次!
這次他看真了,不是風,是有個很小的石子被人彈了過來。將他的香頭打滅了!
那暗中打石子的人像貓抓老鼠一樣戲弄他。打了一次還來第二次。而遲韜在第一次時已經起疑。故意裝傻,來了第二次,看定石子彈出的方向。猱身彈,兵器挾怒出手。
他平常恃一雙巧手,用兵刃時候不多,卻原來是一根五節鞭,平日團在衣底,一旦用出來,真如靈蛇一般。
那偷襲者頓時「噫」了一聲,不得不仰面下腰躲避,蒙面巾飄起來。遲韜早已看見他一雙眼,及至再見蒙面巾下面的臉,更加清楚無誤,頓時惡向膽邊生︰「你不打老鼠,來打大爺?」
原來那就是英俊的江湖人,听了遲韜之言,怒火更盛︰「大爺打的就是你這鼠輩!」
話說到這份上,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兩人也知不能在店里打起來,怕驚嚇平民,多有不便。那英俊江湖人就把手一招,低斥︰「有種的跟我來。」
遲韜趕上一句︰「跟你去摘了你的種!」
英俊江湖人銀牙咬碎,雙足一蹬檐鉤,向夜色中抽去。遲韜緊緊跟上,兩人如蒼鷹逐燕、又如飛鸞牽星,轉眼到了旁邊的山丘下頭,眼見是沒人了。遲韜喝道︰「看大太爺的鞭!」一鞭抽。英俊江湖人回身,舉刀砍他的鞭。那刀看來相當鋒利,那個角度直接剁上鞭身,鞭子是要吃虧的。遲韜便往旁一搖,五節鞭閃電般縮回來,改往上兜。英俊江湖人撤刀不及,遲韜的鞭纏在刀把之上,往外一撕,叫道︰「小子,撒手吧!」
這一招是連環進手鞭,先撤對方兵器,跟著一卷,能把對方的手腕子纏上。那英俊江湖人也真是了得,眼見一招失誤,要被遲韜打蛇隨棍上,他壯士斷腕,大喝一聲,往外一蕩。遲韜只覺手上一股大力傳來,如電酥麻,他竟握不住鞭把,只能用力往外一扔。「 」鞭子跟大刀都落在地上,成了個玉石俱焚。兩個都沒討上好。
如今兩個都是空手了。英俊江湖人看一見遲韜,倒也詫異,道︰「想不到采花yin賊也有這種身手。小子,你是誰家的師承?報上名來,若有淵源,今日或者饒你一死。」
遲韜獰笑︰「從你們自大狂跟我們搶花開始,你大爺我就開始練身手啦!要說我的師承,當心嚇死你,就是你太祖爺爺便了!你要叫我一聲爺爺,爺爺我今日饒你個全尸也未可知。」
英俊江湖人面色鐵青,提手就擂向他。遲韜跟他對了幾十拳,兔起鶻落,迅捷非常。兩個人誰也沒佔上誰的便宜。遲韜先賣個破綻,往旁邊一滾,早覷著鞭子落地的位置,一手攥住鞭柄。英俊江湖人也連忙抄起刀把。遲韜先握住鞭柄,但他武器長,揮動起來慢。英俊江湖人抓住刀子比較遲,但武器短,又硬,抄起來就直接戳向遲韜。遲韜鞭子也揮起來了,將他這一招擋開。英俊江湖人火冒三丈,把絕招全使出來,真格的一口戒刀手內攔,扇砍劈剁在兩肩,順風帶葉往里走,黑虎掏心在胸前,進步撩陰劈頭砍,轉步連環上下翻。
兩人斗得火熱。遲韜一時心急,忘了有一招是使過的,故技重施,還是去掛他刀背。英俊江湖人換了應對,把刀面一轉,反來削他手腕,豈不料這是遲韜的誘敵深入。但見遲韜不慌不忙,叫聲「來得好!」一矮身,嘎嗒一聲把刀給刁住了,跟著就是一腳,英俊江湖人踉蹌後退,再次武器離手。遲韜把鞭子揮成一個圈,向他頭上套來。英俊江湖人一見不好,急忙使了一個鐵板橋的功夫,往後一仰。遲韜搶身逼近,鞭尖向他胸前一滑,哧的一聲,便把他前胸劃了一個血槽。英俊江湖人哎呀了一聲,翻身使了一手十八翻,滾出牆下半躺半臥,遲韜進步搶身,正要追殺他,卻听有人來。
是那個店主,滿頭銀絲的老太太,似乎病又重了,咳著,蹣跚的扶著樹,正走過來。
今日是三十,天上沒有月亮,老太太簡直要直接撞到毆斗的兩個人。
遲韜和英俊江湖人都怔住了,一時誰也沒出聲。
還是噯噯先趕來,警告的橫了他們兩個人一眼。兩個人更不敢了。老太太微仰起臉,喃喃問︰「噯噯,你看天是不是快要亮了?」
「不,太陽剛下山。」噯噯哄她。
好吧。遲韜想,這個老太太不但眼瞎、而且身體不好、而且腦筋也不正常!
她听見噯噯的回答之後,反而更慌張了,抓著噯噯的手問︰「已經下山了麼?他若是來過,找不到門進來怎麼辦?」
「放心,我一直站在那里,他沒有來。」
「哦。」似乎放了心,但更像是傷心,老太太低下頭。
「夜里露水寒,于你的病最是不好,回去罷?」
「哦。」
她們慢慢走開。遲韜跟英俊江湖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是該打下去的好、還是該打下去的好?
噯噯回來了,分明看見了遲韜,也跟沒看見似的,只對英俊江湖人道︰「回去嗎?」。
遲韜的臉,頓時像吃了一噸的翔!
英俊江湖人卻佔了上風還不知好歹,不肯放過他,回顧遲韜︰「這個人——」
「有人嗎?」。噯噯嗔道,「有這麼不識相的人?」
遲韜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終于一咬牙,弓腰往後一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英俊江湖人想去追,手被噯噯絆住了,他走不開,又困惑著,就問她︰「你——」
「怎麼?」她微微的笑,牙齒一顆顆似小小糯糯的玉米粒,眼波在夜風里流轉。
他呆立片刻,終于決定把遲韜拋開。反正噯噯看來也不像是能被這種宵小所欺侮的。他問噯噯︰「你女乃女乃身體不好?」
「她不是女乃女乃,是媽媽。」噯噯回答。
「呵?!」
「你看,等待竟會使人如此蒼老。他若是回來,一定已認不出她。」
「……他是誰呢?」話一出口覺得鹵莽,但是,他是真的想知道。
她似笑非笑,睨他一眼,吟詩般低道︰「他有世界上最亮的眼楮,最濃黑的頭發,最英氣的眉毛。他在一個最美麗的清晨出發,有一天,會得騎著最美麗的馬匹,在最美麗的黃昏回來。」
呵十足十是一個少女會懷的春夢。他沒有再問什麼。事情一定是這樣子的︰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多少男孩子自小就要出去闖世界討生活,也許在出去前曾定下過女圭女圭親。也許他們再也不會回來,而他們的「妻子」將和她們的家人一起等待,生長和蒼老。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她問。
「噯噯,」他低道,「這麼遠的距離,這麼多的人,我為什麼偏偏走到這里看見了你?」
「你看見了我……」她睫毛輕輕蕩起個漣漪,「這是不是說︰這麼多人里面,你覺得我是不同的?」
「你是不同的。」他攬她入懷,「噯噯,你讓我想留下。」
「留?」她笑起來,「留多久?」
「留一個永遠,好不好?」甜言蜜語從他口中滑出,「你許不許我?」
他緊張的看著她,他怕她不會信任他。
但她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