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江山寂寥
「有什麼辦法可以少讓他受一點苦嗎?」。不管孫慕白早先有沒有背叛他之心,在禁地之內慕白拼死相救也是事實,何況這麼些年來,也只有慕白和南在臣勉強算是他的。
他已經親手將南在臣拉下了丞相之位,不想慕白再有這樣的下場。他會顧及南在臣,卻不會這樣提防孫慕白。因為他知道像慕白這樣的人,離去歸離去,永遠不會真的背叛于他。
他面上說得無情,始終保留著情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他孫慕白,也知道如何抓住他的軟肋,所以他想要他活著。
身為皇上,總是寂寞的、孤獨的,從他坐上皇位那時起,就沒有過一天輕松的日子。因為得力于慕白他們,他才能放心地坐在上泉宮中,掌舵著一切。若是慕白死去了,這個江山、這個天下只會更加的寂寥。
他是皇上,天下任何東西,只要他們開口,他都應有盡有。若那些珍稀藥材可以治好慕白,讓他少受一點苦,要再多他也會提供。
只是孫慕白也知道,這瓊山本就是鐘靈毓秀之地。若論奇珍寶物,瓊山恐怕不亞于皇宮。他們說沒辦法,那可能是真的沒有辦法。他問這些話,不過是想找些安慰,抱著一線希望罷了。
邵愛搖搖頭,「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過了,小主子更是第一時間拿出武林奇珍龍奇果,喂他服下。要不然。他的情況可就堪憂,未必就能醒過來了。」
「不能醒過來會如何?」
「不能醒過來他可能永世都會沉睡,有氣息。卻不會睜開眼楮,說白了就是一個活死人。」因為靈子劍所造成的創傷十分的特殊,靈子劍的邪氣本身就對身體造成損害,劍聖第一時間替他打通經脈,驅逐邪氣,也是因為這一點。靈子劍的傷若非及時處理,哪怕外面看著痊愈了。內里也會腐爛潰敗,最後奪人性命。
許多中了靈子劍的傷的人,會突然暴斃而亡。也正是這樣的緣故。就像是靈子劍的劍氣封存在你的體內,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就會在你體內爆裂。到時候哪怕是神仙下凡,也回天乏術了。
「姑娘。我就要下山了。慕白還要煩勞你們照顧了。待他醒來,麻煩告訴他,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回到天陽府,朕在那里等著他。」
一直背對著他們站立的冉智柔,肩膀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從她的立場,孫慕白醒來後,絕不會再讓他與皇甫奏中有任何牽連。這個男人把他害得這麼慘還不夠,還不肯放過他?
可冉智柔。是鐵了心不願和皇甫奏中說什麼話的。哪怕對他再不滿,也沒有開口。
「你放心下山吧。他我們自會照顧的。」邵愛的態度卻是出奇的好,這一點令皇甫奏中很意外。她是冉智柔的丫頭,她的主子恨他,他還以為這個小丫頭不會給他好臉色,沒有想到這個小丫頭隱隱有為他著想擔心他之意。
莫非,他們此前真的見過?
皇甫奏中自從看到愛兒進入這個房間後,便發現愛兒身上有一股異常熟悉的氣息。就連她經過他身邊時,那股熟悉的味道都是那樣的相似。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嗅過這種問道?又在哪里見過她這個人?
「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嗎?」。邵愛有些緊張,他該不會真的起疑了,不過正常人,是不會將一只兔子和一個姑娘聯系到一起的。就算心里再疑惑,他也不可能這麼荒謬的事。
想到這一點,邵愛總算微微放心了。
「哦,沒有。」皇甫奏中搖搖頭,轉而注意到邵愛有些緊張的小臉,不由問道︰「姑娘,我們先前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嗎?」。
「沒有啊,我怎麼可能會見過皇上呢,我又沒有進過宮。」邵愛反應很大,連忙解釋著,但正因為她反應這麼大,才讓皇甫奏中起了疑心。
然而,疑心歸疑心,正如邵愛所想著,不可能憑著這點疑心就把她和那只兔子聯系到一起。最後也值得按住這種疑問,走出了房間。
皇甫奏中看望過孫慕白之後,在劍聖的相送下,下了瓊山。山下孟將軍的侍衛已經把守了下山要道,一群官兵也已經架起了大炮,只等時間一到,便向瓊山開炮。
武林中人先前沒有發現,但今日早晨,被瓊山門人偵得山下埋伏著大量的朝廷官兵。正自為難決定下山與他們大拼一場時,劍聖他們出來了,安撫住了一群蠢蠢欲動的江湖人,交給他們來解決。
「將軍,時辰到了,是否下令開炮。」
孟將軍正在看著山上,離皇上約定的時間只有兩刻鐘了,山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實在太奇怪了。
「時間還沒到,急什麼。先退下,再等等。」孟將軍此刻憂心如焚,山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主子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危險。這要是他有什麼事,他們就都得陪葬。
時間一分分的,孟將軍看了看天上的日頭,與皇上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不管如何,也只有開炮了。
孟將軍抬起手,就在他要下令開炮時,山道上下來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皇甫奏中,他祭出黃旗,孟將軍連忙讓一眾官兵後撤,不要開火。
一場紛爭,就這樣化解了。皇甫奏中上了馬,回首眺望瓊山。這一個月來的各種經歷以及恥辱,窮極一生他可能都不會忘記。下次再來的時候,一切情況將會不同。
而冉智柔,這份恥辱朕是不會忘記的。你有膽子羞辱朕,又有膽子放了朕。終有一日,會讓你嘗到苦果。
皇甫奏中回去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大焰皇宮。回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封鎖消息,秘密宣了一位最信得過的御醫,讓他為自己看診。
劍聖雖然德高望重,畢竟各為其主,他有沒有忽悠他,需得他自己判斷。還有他這一身的傷勢,到底能恢復幾成。他也必須了解清楚。別人他信不過,從始至終,他唯一的便是自己。
可在那位御醫口中。皇甫奏中得到了更加令人失望的消息。在那御醫檢查過皇上的傷勢後,也嚇壞了。因為在他看來,皇上的左手根本就沒有任何恢復的可能。
皇甫奏中冷冷收回手,輕輕笑了。讓御醫還要多多修煉。告訴他他的手在江湖上還有一個人能治。至少能恢復他左手的八成,就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那老御醫驚疑不定,皇甫奏中為了安住他的心,不讓他在外面多嘴,把江湖上有名的華神醫都搬了出來。
老御醫雖然好奇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奇人異士,不過華神醫的大名他是听過的,也許他真的有什麼神奇的法子也說不定。皇上宣他前來,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十成的把握。將他的左手給完全治好。
听到這兒,老御醫很羞愧。辜負了陛下的信任,是他的不是,哪里敢再多嘴?
揮揮手,讓老御醫下去,宮旬扶著自己的左臂,眼中漆黑如夜,晦暗不明。
劍聖並沒有騙他,左手能恢復三成,已經是極限。看來這半年內,他不能有任何異動。劍聖所說的每個月會有人將藥送來,連著六個月,目的就是讓他忌憚于此,不敢貿然出手。
他一出手,對方若斷了他的藥,他這只左手還不徹底廢了?沒有想到這位老前輩,還有這等心思,怪不得能稱雄江湖幾十年,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恨意正濃,這會兒要讓皇甫奏中放棄自不可能,可他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這段時間暫時休整,他必須要用更長的時間、想出一個更周密的計劃,既不違背自己的承諾,又能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而這時,劍聖正站在瓊山之巔,寬大的袍袖迎著風,烈烈飛揚。花白的胡須在風中舞動,望著天上的星辰,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作掐算狀,神情嚴肅。
「外公——」冉智柔飛上了山頂,落在劍聖的身後。看到劍聖正在觀星,冉智柔沒有出聲打擾,靜靜站在她的身後。
劍聖掐算完畢,回過頭來已是風輕雲淡,之前劍聖背對著她,故而冉智柔沒有注意到劍聖在掐算完成之時那一刻目中所流露出來的隱憂。
柔兒這孩子,今年有次大劫。之前他以為在禁地發生的事,已經算是柔兒的劫數,卻不想這是一個活劫。一劫結束,引發了另外一場更大的劫數,這孩子的苦日子可能還在後面。
而這些變數,無疑都發生在皇甫奏中的身上。他雖然答應了他不會找柔兒報仇,可堂堂一國之君,如何能夠忍受這種恥辱?該來的還是要來,不過時間的早晚而已。
讓劍聖唯一欣慰的是,柔兒這顆劫星上下浮動,時明時暗,這就說明這場劫數自藏變數。能否堪破,還要看柔兒她自己。
「外公,皇甫奏中下山後,一定還有異動,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對于那個人,冉智柔是一百個信不過,一千個信不過。
「這是肯定的,外公我提出這個要求,也沒想著他真的能夠做到,只是讓他多少有點顧忌,對武林同道也是一種保護。」
「外公,我理解你的苦心,但皇甫奏中這個人實在太陰險毒辣,他一日不死,對我們就始終是個威脅。」
「傻孩子,換一個皇帝,難道就比皇甫奏中好嗎?皇甫奏中真的死在了瓊山,那這個江湖只怕再也安寧不了了。到時候,受苦的還是大焰的黎民百姓,對雙方將會是一沉重打擊,祖父我是絕不會看著這種事情發生的。」
冉智柔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更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皇甫奏中回到了天陽府,那他們所有人就有數之不盡的煩惱。
不過,冉智柔想想,她已經給了他這一生最深刻的教訓,就算皇甫奏中真的找上門來,誰又怕他?他不來倒還罷,要是再敢來找沒趣,她會再給他留一些鮮明印記。
冉智柔的骨子里,也是一個不服輸的主兒,更沒有怕過誰。皇甫奏中會不會報復,這不干她的事。相反,她還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因為若不如此,她就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教訓那個人了。
「柔兒,答應外公,以後遇到皇甫奏中,盡可能地閃避,不要主動招惹他。」
「外公,就算我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會放過我的。」以皇甫奏中睚眥必報的性子,她做的那些事,就是讓她死十次他都不會甘心,怎麼可能會讓她好過?
「孩子,外公要你這麼做,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外公,可是我……」冉智柔注視著劍聖慈祥的目光,硬是不忍說出那個不字。
「只要他不主動招惹我,我答應外公,絕不會主動挑釁。」這是冉智柔能答應的最大限度,因為是外公,她才答應。
劍聖滿意的笑了,「好孩子。」他就知道,這孩子不會讓他失望。「對了,柔兒,你和那位孫大人是何關系?」
劍聖再次見到自己的外孫女時,就發現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雖然柔兒這孩子在他的面前還是一樣的乖,但他是她的外公,柔兒是他一手帶大的,她有什麼變化、心里在想什麼他又怎會不清楚?
以前的柔兒,嘴里心里都只有那位夏少爺,滿滿的都是他,有時候為了和那位夏少爺在一起,都不陪他這個老頭子了。可現在的柔兒,絕口不提夏朝陽,心思更多放在那位孫大人身上。這一切實在耐人尋味,柔兒喜歡誰,他本不想多管。但以柔兒這性子,喜歡一個人便是一輩子的事。
柔兒會如此,定是那夏少爺做了對不起柔兒的事,而柔兒的這一番變化,也是他讓她寒了心。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這孩子一定受了不少苦,經歷了許多的事。
冉智柔可算是被劍聖給問住了,她是絕不會像外公撒謊的,可現在的她,也無法用一個名詞來恰當地定位她和孫慕白的關系。
想了想,冉智柔終于找到了一個較為恰當的說法。
「他是我接下來要照顧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