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抱一抱,就不會痛(十八)
「我知道,會沒事的……」久然看著他微笑,慢慢的道,「無論多痛,也無論多苦,我知道,晟深哥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就像,多年前,她飽受折磨,他如救世神一般,帶著冷漠的臉孔,卻帶給她一生希望般,出現在她的面前。
「晟深哥……」她抬手,抓住了他抱住小人熱的手,「你說,孩子,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回答,因為還沒想好,更或者說,他從來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叫……小然吧……」她提議,唇角,帶著賦有母性安穩的微笑,「我一生,幼時漂泊,連個穩定的姓氏都沒有,因為不接受繼父的姓,常常被毒打,卻喜歡這個字,晟深哥……我在想……」
「御小然。」他答,定定,三字,像在許她一些諾言,「以後,他會用這個名字。」
久然突然感動,又是流了那麼多的淚。
她模著小人兒小小的臉頰,眼淚一顆顆滴到他的額頭上,帶著心酸,又帶著了了的喜悅低問,「小然,開心嗎?晟深哥,給你起名字了……這個名字,你喜歡嗎?御小然……御小然?」
當她喚到第二遍的時候,孩子像有了感應,抬掌揮了揮手,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個孩子,好像不喜歡啼哭。和她不一樣,是那麼喜歡笑,而且笑時,從來也不是偽裝的堅強。
「好好的長大,好好的成長,好好的……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御小然,好不好?」她低低的問,低低的笑,眼角仍噙著淚花。
御晟深接過她的右手,遞到了醫生手上,低聲囑咐,「這里,不安全,我們需要快點離開,孩子的事,交給方芯。」
久然抬頭,看他語氣鄭重,便點了頭,換下了方芯準備好的服裝,和他一起走出醫院,坐上了他們Y組織一早準備好的車……只是沒有看到,她上車那一刻,表情,有些決絕。
這一夜,天空極暗,無星無月,又突然下起雨來。這樣的狂風暴雨並不少見,但在今夜,卻顯得格外凶猛,以至于他們在逃離時,不得不降低速度,而使敵方新派的追兵,又趕了上來,尋找到了他們的蹤跡。
敵方有一些不抓到人誓不罷休的勢頭,Y組織的人連夜奮戰,似乎都有些疲憊,但誰都沒放松,為了保護久然,散開注意力,無影和夜零甚至都受了傷,情況有些不妙。
分叉口處,敵人越聚越多,御晟深知道不能再拖,于是索性打開天窗,拿出武器,與敵人正面對峙起來,並吩咐蘭斯,以最快速度聯系接應,讓他們火速來接。
那時Y組織的人手不多,所安排的接應,只有兩撥,一撥是Y組織的全部人手,同來對敵;另一撥,則是御天業提供的人手,前來接應。
想必是命令和安排做的不夠強硬和周全,御天業那邊,拖拖拉拉,遲早未見其人,御晟深聯系了,才知,原來御天業還在以此手段,來彰顯和控制他未來對御晟深歸後所進行的指令主導權。
御晟深惱怒,掛斷了,帶著Y組織人,浴血奮戰,也在那艱難而又子彈飛臨的時刻,Y組織陷入了危機。
千鈞一發,久然為他擋了一彈,因為眾人被逼到了絕境,也被逼到了一山岸懸崖之處,再退便是敵人,再行便是死亡。
久然身後鮮血淙淙,她無法自控,跪倒在地上,渾身顫抖,幾乎已站立不住,狠狠的抓著御晟深的手臂和大掌……
「晟……晟深哥……」她呼喊,堅強,盡量不讓自己流淚,卻克制不住的流血,「我……我沒事……」
御晟深抱住她,神色除了懊惱,竟有些暴怒,「你在做什麼!你明知道,我有防彈衣,而且……」
「我知道。」久然笑,那一刻笑的善良,「我知道的,晟深哥,你可以躲過那一槍,你穿著防彈衣,你很厲害……很堅強,可以保護媽媽,也可以保護我……可是……我也想保護你一回啊……我總是……那麼沒用……那麼無聊……從出現在你身邊第一刻,都在挨打……都在懦弱……晟深哥……我不怕痛……真的……因為……我可以保護你,終于……也可以……保護你一回了……」
產後的虛弱,數日的折磨,挨槍的沉重,已讓她身體不能負荷,「可以的……我沒問題的……晟深哥……其實……我沒那麼脆弱……你不用……為了媽媽……為了……不傷害我……一次次妥協……一次次……答應……去對我好……去娶我……去和我訂婚……去和我撫養一個孩子……即使……即使那個孩子……不是你的……」
御晟深身形大頓,抱著她虛弱的身體,瞳眸微緊,「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久然笑,那笑容的悲淒與自我厭惡,同當日懷孕結果出來,她得到了孩子是屬他人消息時的表情,一模一樣,「孩子……不是你的……那一夜的人……也不是你……從知道那個消息……從昏迷醒來過後……我都知道……一切都知道……我裝作失憶……我表現茫然……只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能……只能用那樣的方法,來逃避這樣的現實……來防止媽媽傷心……我不想……讓媽媽難過……替我難過啊……」
她又開始流血淚了,如此痛,如此渾濁,「這些日子,包括被抓,還有養胎這些日子……慢慢的……好多事情……我都能想起來了……那些夜間的事情……新奧爾良的事情……我夢游的事情……以及我親手所殺過一個一個、一條一條人命的事……全部……幾乎都已經記起來了……我……是個怪物……害過茱莉亞,害過媽媽……害過好多條人命……又差點……害了我的孩子……」
她抽噎,身下的血已止不住,「我知道……這個孩子……不該生下來的,或許……在幾個月前,我發現那是一個屬于陌生和未知的孩子……他就不該唄生下來……可是……我無法,我做不到那麼殘忍……終究,是一條生命啊……我已經害過那麼多條性命,難道,到最後……連自己的孩子……都要親手扼殺嗎?所以,我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偽裝,選擇了欺騙你們……來保護這個孩子……盡管,他沒有遺傳我的怪物血型……可是,他卻可以正常的生活,正常的長大……這是我,最心安……也是最開心的事……」
她淚流模糊,「晟深哥……你會不會怪我……我知道,我很自私……霸佔了你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只想讓你和我多親近一點……不惜利用媽媽的疼惜,還不惜在這些日子對你們親口欺騙……只是為了享受……你那一點點照顧……溫存……和為我戴上戒指的模樣……晟深哥……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她語句已開始斷續了,她緊緊的握著御晟深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從出現那一刻,就在傷害你……就在做著為你們添麻煩的事……我本是不該存在這個世界的怪物……不該存在的……或許在多年前,我被繼父打死,餓死在街頭,一切……一切就會變的很美好……我也不會出現在晟深哥哥的生命里……可是為什麼,想到這一點,我就心好痛,好痛,好痛……」
她慌張的顫抖著,緊抱著御晟深渴求,「晟深哥,你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樣抱抱我……可不可以?」
他低頭,看她,她竟然綻開了一個笑。
那個笑,像初見時一樣動容,像陽光下一樣美麗,像當初每次,黑拳市場上,她跟隨著他,在他跳下台第一眼便沖上來對視時一樣璀璨……
她美麗,善良,付出,心軟,即使活在黑暗,她也是個堅強的女孩,卻是這份堅強,將她送入黑暗,即使她在黑暗中苟延殘喘,也從不言棄,只在最後彌留一刻,張手請求,晟深哥,可以不可以,像以前一樣抱抱我?
他喉頭哽塞,清楚的體會到了鈍痛的空洞與迷失,這是和失去母親一樣的痛,這是連最後守護都沒有做到,眼見著家人在痛苦著彌留而走向決斷的劇痛……
「我帶你,去醫治。」他看向四周不斷漂浮而起的戰斗機和敵方人手,並沒有懼怕,而是握緊了她的手,低命,「不要放棄自己,我能救你。」
「我知道……」她很他,默默的微笑,可是,卻搖頭了,「可是,晟深哥,這段時間的檢查,已經確定,我已經進入抗拒期晚期,根本沒有可能再轉變了……我會無法自控,我會殺人無數……我會給自己的孩子……帶來無比厭惡和沉重的傷害,就好像我這麼厭惡自己的沉痛……所以,我不想繼續了……晟深哥……我不想做怪物了,放我走吧……」
他猛的攥拳。
「求你,幫我養大孩子,讓他快樂成長,求你……不要向他提起母親的從前,因為我怕他會恨我……求你……幫我救救茱莉亞……因為她是一輩子無法償還的欠債……求你……求你……」久然已泣不成聲,「求你……晟深哥哥……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她抖的如風中落葉,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刮裂。
御晟深心中一痛,抬手,擁住了她,那麼緊,像是這一輩子都不想放開,像是彌補這麼多年欠她的擁抱,像是在永遠記住,她那笑容可掬,充滿燦爛去喚的一聲晟深哥哥,晟深哥哥……
「以後,記得笑一笑。」離開時,她仍在朝他笑,不管多脆弱,她依然在笑,「晟深哥,你笑起來,很好看的……我知道,未來,有一個人,一定會教會你笑……一定會……」
御晟深抬手,不準備放她走,她卻拼了全身的力氣,快速的跳上身旁Y組織殘留的一輛跑車,加大油門,根本不顧前方是懸崖還是黑暗,朝著那無端的墜落與底端,急速沖去,瘋狂而絕望——!
而沖鋒那一時,自然她成了全部的焦點,所有的直升機,以及敵人,全部朝她方向涌入……
因為,他們的目的,始終是她!
「砰——!」
雨聲嘩然,煙火璨爛,當跑車飛向懸崖頂端時,憑空引爆,火花炸開,不但引燃了那墜落的跑車,也燃盡了懸崖底端一直徘徊在黑暗中生活了數年的生命久然……
大火,燃燒在雨聲中——
大雨,連墜了一整夜——
懸崖下方,湍急的河流,無聲的墜落,燃起劇烈的激蕩,也墜疼了在場每一個Y組織人的心!
當日,追尋的敵人見此,只好撤並而回,因為目的已失。
而Y組織的人,終于等來了姍姍來遲的接應人手,沖出了人群,回到了安全地帶!
後來,他們多次攀岩,多次下落,再那懸崖地方尋找數年,都未曾找到,連跑車墜落的殘骸,都不曾擁有……
只知道久然的生病,帶著擁護的性命,和曾經最璀璨的微笑,火燃燼燒中,在大雨中崢嶸綻放,投向了大西洋河岸彼方,也帶著御母最後一絲祝福語信念,他們,久然會過得好,不管她下輩子,還是這輩子,余留的夢中,一定不會再有噩夢……
因為,她付出的最大保護,是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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