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韋沁華便就來了,因為前世並無多少韋沁華的記憶,所以柳懷袖便多看了韋沁華幾眼。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眉目間與那雲姬公主有三分相似——不過,莫說是這韋沁華了,麟王寵幸的女子大多都與雲姬公主有相似之處的,可見麟王對雲姬的寵愛是盛寵。
柳懷袖瞧了幾眼之後便就想起來了,這韋姨娘是在她之前入門的最後一位姨娘,因為年輕貌美,又特別會討人歡心,所以麟王對她也是十分喜歡的。後來遭了雲姬的妒忌,在入府第二年春、即明年春日,就逝世了。
四人湊齊之後,經過一番討論,決定「打馬吊」。
老王妃看了衛蓮心與柳懷袖一眼後,道︰「你們二人相伴而來,我怕你們會私下聯手,來讓我這老太婆吃虧,你們就分對面來坐吧。這韋沁華是我找來的人,為了公平,她也與我對面坐。如此一來,在暗中誰都幫不了誰了,贏牌便就只能憑桌上的真本事了。」
衛蓮心柔柔一笑,道︰「老王妃思慮周到,便照老王妃說法去做吧。」
于是四人各自坐好,柳懷袖與衛蓮心做東西兩面,老王妃與韋沁華坐南北兩面。待入座之後,衛蓮心沖柳懷袖說道︰「妹妹你坐得離我這般遠,我可照顧不到你啦,打這牌,你只需記住不要讓你下家贏你的牌就好,其他的便看運氣了。」
「謝提點,也得小心下家才是。」柳懷袖亦笑意盈盈地回復,她的下家正是老王妃,而上家則是韋沁華。說話間,她暗暗瞧了韋沁華一眼,見她神色搖擺不定,顯然是心中顧慮頗多︰在這牌桌上,憂慮最多的不是輸牌的人,反而是她,因為她既不能贏了太子妃,更不能贏老王妃,新王妃顯然與太子妃搭伙了,更是不能贏了。
衛蓮心順著柳懷袖的眼神看向韋沁華,瞧見她臉色便就明白了她在思量什麼,道︰「你不必過于憂慮,我們私下玩耍,不分老幼尊卑,玩得即興便可。」
老王妃也道︰「太子妃都這般說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可是我前些天贏你的錢贏得太厲害了,你現在沒有本錢玩了?不礙事,今日不論你輸多少,都記我份上。今日難得與太子妃一起玩牌,這可是十年來都不得的機會呀!若是錯過此次,下次便就沒機會與太子妃玩牌了。」說完便沖韋沁華擠了擠眼色,想來也是想要在暗中使詐,與韋沁華聯手贏了太子妃與柳懷袖的。
她以為自己的這番眼色使得神不知鬼不覺,豈知卻是十分招搖的,莫說是韋沁華,就連兩側的衛蓮心與柳懷袖都瞧見了,只不過她二人一人微笑別過眼、一人低頭喝茶,都佯裝瞧不見罷了。
韋沁華接了老王妃的顏色,臉上的笑容更是蒼白無力了,她苦笑地「嗯」了一聲,道︰「多謝老太太。只是前些日子,妾身手氣差到極點,怕是還會輸牌。」
老王妃道︰「你也就是前些日子手氣差罷了,哪有人能天天都手氣差的?我信你今日手氣能好轉起來。能贏便贏,輸了,也不打緊!今日陪太子妃玩牌,就圖一個樂趣罷了。」
說起「前些日子」時,她二人都有意無意地掃了柳懷袖一眼,柳懷袖佯裝什麼都瞧不見,但心里面已隱隱有了底︰這前些日子應當就是她要與麟王成親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麟王府的妃妾們又怎麼會安分地讓新人過門?偏又不能到麟王面前哭哭啼啼,便就只能找老王妃來了。這老王妃又喜歡打牌,那些人便就故意輸牌給她,這老王妃贏牌贏得高興了,她們說些什麼「新王妃入門」的壞話,便也就能听得進去了。這便就是給老王妃一個早上連找了她兩次茬的緣故吧?
牌局開始了,打了好幾圈之後,淨是衛蓮心一面贏牌,輸得老王妃眉頭都皺了起來,好幾張銀票子就這樣輸出去了,到輸第六張銀票的時候,衛蓮心的下人拿錢,她死死地攥著票子,都不舍得松手了。那下人扯了幾回都扯不動,又不敢強扯,便低低地喊了一聲「老王妃」,老王妃這才松了手,神色悵然若失得很。
衛蓮心含笑問︰「老王妃現下可還有心情耍牌嗎?今日手氣這般不好,還是我們改日再玩?」
老王妃猶豫了一會兒,猛地咬牙說道︰「玩!」
這便是賭徒心態,越是輸,就越是想要贏回來。
柳懷袖笑而不語,暗中瞅了韋沁華一眼,那可憐的女子,在三個身份顯貴的人面前,現在已經開始手抖了。她應是一個懂時勢的人,看這苗頭,便已經知道這一場牌局,太子妃是沖著誰而來的,老王妃再玩下去,便就只有不停地輸的份。
這時,衛蓮心瞧桌上那兩人已生怯意,心道時機到了,便趁著勢頭開了口對柳懷袖說道︰「妹妹,你可知今日上朝時三弟鬧了個大紅臉嗎?」。
柳懷袖微微一錯愕,問︰「夫君怎麼了?」
這滿朝文武之人皆懼怕于麟王楊晟涵,他又怎麼會在朝堂上鬧出個大紅臉來?誰又有這份本事?
衛蓮心笑道︰「具體情形,我亦不知,只是太子下朝回府,把三弟給拉了來,我听他二人的談話,才知道今日朝上出了什麼事的。」她一邊說話便就一邊整牌,若有深意地說下去︰「今日上朝,滿朝文武、就連父皇都在談論三弟新婚的事情,說他這次成婚竟然也上報朝廷,也不說與父皇听。不過依我看來,三弟倒不是有意輕視與妹妹的婚事的,而是他覺得自己都這麼大年紀了,忽然娶了位千嬌百媚的女子為妻,忽然間就害臊起來了。」
柳懷袖點頭道︰「是呀,我瞧夫君同我說話時,跟個小孩兒似的,緊張得連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擺放才好。」
她話音剛落,韋沁華便暗暗捏緊了拳頭,低下頭,藏住了一閃而逝的嫉妒!
衛蓮心沒仔細瞧旁人的神色,而是自顧自、笑吟吟地對柳懷袖嘆道︰「你可不知,在這朝堂上,三弟可挨了父皇狠狠一頓批呢!說是婚姻大事,怎麼隱瞞不報?依我看呀,再過不久,父皇的封詔與賞賜便就下來了,到時候,你可得好好接著,那都是屬于你的,誰都搶不走!」
柳懷袖听後,更是明白了衛蓮心的用意——她趁著上風,才說出這些話來,更能打壓老王妃與韋沁華!如今故意提了封詔與賞賜,更是點明了,過不了多久,詔書一下來,她的名分便就是鍍了一層金,身份地位變得更加尊榮!誰敢瞧她不起,便就是與皇上做對!
是以,柳懷袖故意問道︰「皇上要給我什麼封詔呢?我不過是與麟王成親罷了。」
衛蓮心道︰「你以為皇孫貴冑成親便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般簡單?那可是還要通過禮部的,本是有諸多繁文縟節,但三弟性急,到了成親的那一日,才廣發喜帖,便就免去了那些繁文縟節。但不論如何,你都與三弟成親了,禮部那邊總還是要過一過的,屆時便就听禮部那邊來人通傳,看看有什麼需要辦的了。」
「多謝提點。」柳懷袖含笑道。不必斜眼去瞧,她也知道衛蓮心提了禮部之後,對老王妃與韋沁華而言是多麼的震撼!
誰也料想不到吧,一個王爺娶親竟需要經過這麼多的規矩!
衛蓮心又道︰「過了禮部那邊的事兒,你才能算作真正的麟王妃,才能列入皇親名冊之中。此事,可切莫輕視呀!」
就在新局開桌之時,柳懷袖房里的丫鬟捧著一碗熱乎乎的藥跑了,她一路小跑,兩只眼楮緊緊地盯著藥碗,生怕藥給潑了出來。她一路小跑便就一路大喊︰「小姐!藥房的人送藥來了,這次是麟王吩咐要喝的!」
柳懷袖見她一路跑來高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瞥了老王妃一眼,果真見她沉下了臉,看來是已經認出了那守在院門口謊稱「麟王回府」的下人是誰了……
冬菁跑到亭子外,氣喘吁吁地對柳懷袖說道︰「藥……藥還溫著,小姐你就快喝藥吧!」
有人走出亭來,把藥碗捧了進去。
老王妃冷哼了一聲,輸牌心情本就不好,當下就全都發作了出來︰「當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就有什麼樣的丫鬟!今早上方才教訓過了,說是柳三姑娘既然已經嫁入我王府做王妃了,便就不能再喊‘小姐’,怎麼現在還喊‘小姐’?見了人也不下跪行禮!當真是沒教養!」
柳懷袖看了她一眼,見她嘴上是這般說法,卻沒有實際叫自己的人出去「教訓」冬菁,想來是顧著太子妃在場的。于是便嘗了一口藥,便就放下了,皺眉說道︰「藥怎還是這般苦?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