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院。
剛回到無名院,柳懷袖遠遠便就看見小邪坐在主房門前的台階上,若不是主房里透出燭火的光,黑夜早就將他的身影給吞沒了。
她走到台階前時,停了一下,轉過頭去吩咐左右︰「你們分開從邊上走,別從中間走。」
冬菁歪著頭問︰「為何?這路中間有什麼髒東西嗎?」。說著,便朝著小邪坐的地方張望,可是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柳懷袖道︰「莫問,莫管,你們只管照做就是。」說罷,便繞過小邪,從他身邊走進了屋子里。
這是主子的吩咐,下人們面面相覷,雖然心里面覺得奇怪至極,可是還是照著做了。冬菁貼著左側台階走上去時,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台階中央,只見台階上一塵不染,並無什麼奇怪之處。
回房之後,忙了不少瑣事,下人們開窗通風,點起屋內照明燈,換上熱茶點心。
有人端上湯藥︰「王妃,今日你還不曾服藥,現在藥已經重新溫過了,您現在可要服用?」
柳懷袖看了那藥一眼,道︰「放在桌上,過會兒我便喝。」
「是。」于是那藥便放在了桌上。
有人又問︰「王妃,你可要現在便就沐浴淨身?」
這個時辰也不早了,柳懷袖點頭道︰「就現在吧。」說完,她看了看小邪,在她進屋之後,小邪便也跟著進屋了,現在就坐在桌子上。撅著小嘴,不甘心地蹬著雙腿玩。
屋里人多,她也顧不上小邪。
沐浴精神時,屏退了其他的下人,夏梅鎖了房門之後,冬菁便就把擱在桌子上的湯藥端去倒入盆景中——柳懷袖現在是還在服用著調養身子的補藥,可是今天一整日,平時里親手為柳懷袖熬藥送藥的林老良醫都在錦瑟居內救治韋沁華,那今日的藥便就不是由他親自監督熬制的了,不是林老良醫親自熬的藥。柳懷袖是萬萬不敢隨意喝的。
等她沐浴淨身後。這才找了理由,將屋里的下人都支了開去。這時候小邪已經不在屋子里了,而是在門外,低著頭走來走去。看樣子還是很不開心。
該怎麼把他給叫進來呢?
柳懷袖想了一下。依舊是沒是有什麼好的方法。她走到小邪的身邊。夏梅冬菁也跟著了。
「,屋外涼,你多披件衣裳!」夏梅說罷。就將手中的外衣給柳懷袖披了上去。
柳懷袖方沐浴過,身上穿的就是單薄的睡衣,就算夏梅給她披上了外衣,也依舊覺得有些涼意。
她看了看小邪,發現從第一次見小邪起,小邪便就是這個樣子了,光著**,身上只有一件嬰孩穿的小紅肚兜。
他會冷嗎?
人是會覺得冷的,鬼會不會覺得冷呢?
這時候,夏梅忽然說道︰「可是打算在這兒等王爺回來?」
她看了夏梅一眼,心道自己無緣無故地站在房外,看樣子也的確像是在等夫君歸來。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偏房,那是楊晟涵平時歇息的房間,里頭雖然點起了燭火,可是里頭卻是沒有一個人影的。
冬菁也在看著楊晟涵的房間,她嘆了一口氣,失落而惆悵地道︰「王爺在我們院子里已經待得夠久了,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再來!以前在柳府里的時候,老爺……便就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姨娘房間里頭待上十天……那怕連著待上三天,都不曾有過!」
夏梅斜了她一眼,嗔道︰「你這傻丫頭!怎麼能拿和姨娘相提並論呢?我們可是正妃!」
「有什麼差別嗎?」。冬菁悶悶不樂地道︰「不管是正妻、還是姨娘,在男人的眼里,都只是女人!」
夏梅瞪她︰「你……!」
柳懷袖忽然笑了一聲,插進來說道︰「冬菁你怎麼替我先難過起來了?」說完又轉頭對夏梅說道︰「冬菁說的恰好正是我想說的。這正妻姨娘在男人眼里的確都是一樣的,都是女人罷了。若說要有區別,那也是在下人與外人看來才有區別的。有時候,一個姨娘在家里受寵,也能享受與正妻相差無幾的用度……只是,名不正言不順罷了,遲早有一日是會榮寵皆失。」
但,細細說來,王府又與柳府是不一樣的,柳府里只有正妻與姨娘,所有的姨娘都是相同的位分,也一世不得扶正,否則世俗難容;而王府里,則是將女眷等級分得細細的,差一個等級就是天壤之別,而側妃扶正也是極有可能的。
她就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直到小邪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好一會兒,她才用眼神告訴他,讓他跟她一起進屋里去——這小邪一整日都被她給冷落了,所以她站在小邪身邊站了一盞茶的時間,小邪這才注意到她有事要與他說。
她轉身回了屋。
冬菁著急地問︰「,不等王爺了麼?」
「不等了。」她本來就沒有等楊晟涵的意思,他愛來不來,與她沒有多大的關系。
回了屋之後,她轉頭看見小邪進來了,夏梅冬菁也都跟著進來了。
有人在,總不方便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
柳懷袖道︰「你們兩人都到房外去守著,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理一理今日發生的事情。」
夏梅冬菁奇怪地看了她一下,這才行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待房門掩上,她這才松懈了下來,沖小邪招招手,輕聲招呼道︰「小邪,過來!」
小邪听話地蹦了,乖乖地貼著桌子坐了下來。
「你今日可是生氣了?」柳懷袖輕聲問,「氣我沒有把郝就地正法。沒有替韋沁華伸張冤屈?」
小邪鼓著臉,這憋了一天,終于爆發出來了︰「的確是你不對!為何要放過壞人?也不給好人好報?今日早晨你讓我跟著韋沁華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說韋沁華是個好人,她還救了我,不管她最後是否救成功了我,但是我都應該回報她的恩德,不是嗎?為什麼到了你身上,你就不這麼做了呢?」
柳懷袖臉一紅,頓時哭笑不得。
她確確實實地說過這樣子的話來。卻沒想到這才一天不到。便就結結實實地被小邪當面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該怎麼和小邪解釋呢?
好像人就是這樣子的,習慣了將道貌岸然的大道理教給了孩子,自己卻是做了與之相反的事情。即使如此,也依舊想要在小孩子的面前擺出一副「我是正確」的模樣。
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小時候。父親答應過回家就給她買一串冰糖葫蘆。可是那一天,父親回來了,卻忘記買了。她很生氣。生了好多天的悶氣,不管父親和她說什麼「囊中羞澀」,她便就是不听。直到後來,父親以為給她買一串冰糖葫蘆便就能安撫下她的火氣了,可是,就在她吃上冰糖葫蘆的時候,她對父親的埋怨依舊沒有消退下去。從那以後起,她就握著小拳頭發誓,以後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自己買冰糖葫蘆吃,再也不吃父親買的了!而且她也不要再跟父親一樣,做個違背信義的人。
在很多年後,小時候埋下的誓言,她都做到了。
可是那串冰糖葫蘆帶來的怨怒,卻是久久不息。
她看著小邪,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和父親。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模模小邪的頭,卻被小邪撅著嘴避了開去。這一避,她才想起來,小邪不是尋常的孩子,而是一個渾身充滿戾氣的鬼魂,凡人接觸到他身上的戾氣,是會損壞人的陽氣的。
她訕訕地收回了手,無奈地對小邪說道︰「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莫要再和我賭氣了。」
小邪道︰「你有什麼道理?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去,再歪的理到了你嘴里邊,都成了‘道理’!」
「你這孩子!」柳懷袖頓時氣得不輕,張張嘴,想替自己辯解一番,卻又立即意識到︰小邪是個不一樣的孩子,腦子非常的靈光,就像自己小時候,不論爹娘用什麼謊話來誆自己,自己都能一下子就拆穿了他們,自己現在再編一些什麼道貌岸然的借口告訴小邪,也就只會和自己小時候拆穿爹娘的話一樣,被小邪拆穿了去。
她無奈,說道︰「今日之事,我確實是藏有私心了。小邪,你現在還小,只問對錯,不問其他。可是我卻不是小孩子了,今日這樣的安排,只是為了謀取我所想要的利益,不問對錯。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在很多事情上,是萬萬不能只問對錯的,人為了活下去,往往會選擇犧牲許多東西,包括,自以為是的正義。」
小邪扁著嘴,瞪了她好久。
她無奈,再退一步,說道︰「你莫要再生氣了,明天我讓人送些上等的補品去給韋沁華,讓她早日調養好身子,成與不成?」
小邪哼了一聲,擰過頭去,顯然對柳懷袖的彌補依舊是不滿意的。
柳懷袖道︰「你知道我也是沒辦法的,這個王府里,我並不是權力最大的人,生死也捏在別人的手中。光是依賴著麟王,在這內宅之中,是無法長遠的。等麟王對我失了興趣,我便就算是失了寵,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今日的局面是我最期盼的,在自己沒有扶植出自己的勢力之前,依附強者是目前最便捷的法子了。現在郝月嬋有把柄捏在我的手里,日後行事對我便就會多加顧忌幾分,日後若是雲姬想要下手除我,她也會出手幫襯我的。我答應你,等雲姬倒台之後,我便就替你下手除了郝月嬋,替韋沁華出口惡氣,行不行?「
小邪又是哼了一聲,氣呼呼地看著別的地方,就是不看柳懷袖,分明就是沒有認同她的話。
一股無力之感油然而生,柳懷袖還想再解釋,開了口卻又放棄︰「我同你說這些算什麼呢?你又听不懂。」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小邪卻忽然不服氣地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你無非就是想說現在那個姓郝的女人對你還有利用的價值,所以你才要護著她的,不拆穿她的。可是……可是我就是氣不過!氣不過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做,為什麼要和壞人一起合作?你跟著壞人在一起,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變成壞人的!」
柳懷袖怔住了。
孩子的話雖然顯得無知,可是,孩子卻是這世間唯一沒有蒙塵的鏡子,倒映著這世間的善與惡。
就在柳懷袖無言以對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叩門聲︰「袖兒,我回來了。」
「你爹回來了。」柳懷袖低聲說道,說完後便撇下小邪,落荒而逃,逃去給楊晟涵開門去了。
——END&CONTINUE(未完待續……)
PS︰今天又有桃花扇子了,好開森~~~基友英這說了,這是堅持三更的獎勵,不要加更了,吼吼~~基友是大好人,知道偶欠更無數,淚奔~~
你們說小邪只穿個肚兜跑來跑去,會不會覺得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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