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時,阿財提著燈籠到了井底下。
越往下,阿財就越難受,好像呼吸一口,腦子就像是被人拿著一個尖錐子,尖的那頭抵著他兩端的太陽穴,狠狠地敲!
他這是第一次下到這麼深的地方里,今晚上被小王妃召集起來的男人,並沒有一個人挖過井,都是臨陣磨槍,沒有人知道挖井該準備些什麼。
井上的人把他放下來,僅僅是一盞茶的功夫,可是他卻覺得好像是過了大半輩子那般漫長。
越往下,他就越是頭重耳鳴,越是意識不清。
許久,繩子終于停止下放了。
他也從暈暈乎乎中清醒了過來。
「阿財!到底了沒?繩子到頭了!」井上的人沖下面大喊。
他只想罵一聲︰「你娘的!」
繩子到頭了,可是他還到地啊!整個人ˋ還懸在半空中,離地面還有三尺高呢!
「到了、到了!」他無奈極了。
阿財吃力地把腰間的繩子解了開,繩子一開,整個人頓時滑了下去。
「唉喲!」一聲慘叫,他的腳插到石頭縫中,頓時,腳踝上的劇痛猶如閃電般躥上腦子里,讓他清醒了不少。
「怎麼會有這麼多大石頭?」他舉著燈籠仔細地查看了周圍,這井底之下並不如他們所想的那麼干涸,井壁上滲著水,又長著青苔,十分的潮濕。他拔出腳一看,鞋子上沾滿了淤泥。可見這井底的地面有多潮濕。但他始終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井底里會有大石頭?最小的石頭有一個人頭大,最大的時候起碼有半個孩子的身體那麼大!
「怪了怪了!誰搬來的這麼多石頭?難怪井不冒水了,有這麼多石頭堵著泉眼,能冒水才怪了!」他自言自語。
他提著燈籠又看了看,隱隱約約看到井底有個洞,洞里面恍恍惚惚有道人影。
這井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人影?
他之所以被放下來,就是因為他的膽子比別人大,他姓蔡。有個外號叫做「蔡大膽」。所以看到有人影。反而是起了好奇心,踩著大石,一步一步地跳了,查看個究竟。
待他走近——
乖乖個隆咚!
那哪是什麼人影呀!
分明就是一具披著衣服的白骨!
那衣服已經潮了、腐了、破了、爛了。看不清楚是什麼朝代、是什麼樣式的衣服。所以也分不清楚是男的還是女的。
但驚奇的是。那具白骨就好像個溫柔的母親,和藹地摟住自己的孩子一般,在它的臂彎下。竟然露著一個小小的腦袋,正盯著他,一眨一眨著眼楮。
「你是人是鬼?」他提著燈籠湊,那孩子似乎非常怕火,馬上就捂著眼楮,嗚嗚叫著躲開了。
「原來是個啞巴!」他的視線落到了小孩的手臂上,那手臂彎彎扭扭的,五指也不似常人一般,說是人手,但看起來更像是個雞爪。
他把燈籠插在井壁上,伸出雙手把小孩從白骨手臂下拖了出來,那小孩的皮膚冰涼涼的,直到他模到小孩的胸口是溫熱的、一跳一跳的,這才放下心來,認定這是個活人。
「是活人,那便就不能再留在井底下面了。」他說。他看了看那具白骨,對它拜了拜,說道︰「晚生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先人恕罪。晚生能力有限,只能先上去,把井底下的事情稟明小王妃,由她做主,再下來將您接上去,將您好好安葬。」
拜完之後,他便想著法子出去。
這出去,可不如放下來那麼容易了。
繩子懸在半空中,那該怎麼綁到腰上?要是讓他抓著繩子出去,說不定到了半途,他便就抓得手破皮,到一半就堅持不住而摔下來了!這井底下都是石頭,摔下來,不死也殘。
那孩子的腿是廢了,站不起來,但很安靜,不哭不鬧的,只是張大了雙眼看著他。
他得想辦法把繩子綁到腰上。
想了很久,他決定把那些石頭堆起來,疊高了,就能都夠得到繩子了。
他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將石頭堆疊起來。等人站到上面的時候,他又為難了。
這繩子,該綁誰?
綁小孩,那他怎麼辦?
綁自己,那小孩該怎麼辦?
綁兩個人,似乎又很松,保不準會在在半途中松開,摔下來。
于是他最後決定先綁自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綁緊了自己,他才去綁小孩。
綁好後,他對小孩說︰「現在叔叔帶你上去,你可千萬不能亂動喲!亂動的話,摔下來,可要摔在石頭上,誰也救不了你啦!」
小孩乖乖地點了點頭。
他這才對上面的人喊道︰「拉我上去!」
上面的人像是偷懶一般,慢慢地拉著他,他怕半途中會發生什麼意外,于是便就對上面的人喊道︰「快點拉!下面有死人!」
頓時,上面的人慌了,飛快地把他拉了上去。
但沒想到的是,到了半路,果真出事了!
綁著小孩的繩子竟然斷了!
他嚇得只能用手去抓住那孩子,但好笑的是,他嚇得差點丟了魂,那小孩卻依舊是木然地看著他,一點都不害怕摔下去。
終于,他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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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聚集在阿財的房間外頭,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進屋里面去打听情況。
柳懷袖也站在阿財的房間外,她不進去,但卻對里面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為小邪不停地穿門而入,進去打探情況,又跑出來同她匯報情況。
「娘親,那小鬼好臭呀!都換了好多盆水了,還是那麼臭!」小邪對她說,于是她吩咐夏梅回房間里面去拿燻香來,托人送進阿財房里面去,好去去那孩子身上的異味。
韋淨雪早就飄到孩子的身邊了,自從那孩子被救上來之後,她就一直跟著那孩子,也不黏著柳懷袖了。
柳懷袖看到此情此景,再鐵石心腸,也忍不住唏噓。就和小邪說的那樣,她死了,盼著能見孩子一面,卻沒想到,孩子卻還活著。
約莫半柱香之後,有人把林老良醫給拖來了。
林老良醫也實在迷糊,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聚在下人房外面,他可向來都是主子們看病的,沒給過下人看病呢!
「小王妃,這麼晚喚老臣來,所為何事呀?」林老良醫行禮之後,便就問道,「小王妃看起來精神氣爽,不像得病的模樣啊!」
那小孩還沒洗干淨,還不能見人。
于是柳懷袖就對林老良醫說道︰「林老,我們又見面了,最近勞煩林老太多了,現在還得請林老在此等候一陣,過後有個病患急需林老的診治。」
林老良醫听柳懷袖的語氣,便就覺得此事非同一般,忙問道︰「病患所患何病?可否將病患的癥狀與老臣一一說明?」
柳懷袖想了一想,始終不知該怎麼說才是。韋淨雪的兒子被拉扯上來,因為太髒太臭,她都沒有仔細看上一眼,所以若要她說出病癥,她卻是說不清楚的。于是便只能說道︰「還是請林老看了再說吧!」
于是他們在門外又等了一陣子。
門開了,阿財冒出頭來︰「小王妃,已經好了!」
小邪也在里面蹦︰「娘親、娘親,你快進來。」
他們走了進去。
簡陋的下人房里,那孩子坐在床上,樣子洗干淨了,濕潤的頭發披散著,發梢上還滴著水珠;他的模樣十分的白淨,比一般人還白,顯然是許久不見陽光才會這樣的;他安安靜靜地看著進來的人。
韋淨雪就扶著床邊,一抽一噎的,哭個不停。
「這誰的孩子呀?」林老良醫問。
柳懷袖道︰「不知道,林老您先看看這孩子的身體,等診完了,我再同你好好說個明白。」
「也好。」醫者父母心,林老良醫看到孩子便就心疼了,趕緊,坐在床邊看診。
他拿起孩子的兩只手看了看,看那長得畸形的手,又細細模了一下兩只手臂,一邊模著,便就忍不住倒抽絲絲涼氣。
柳懷袖輕輕走,看了一眼那雙手,忍不住問道︰「林老,他的手是怎麼了?怎麼長得這麼奇怪?」
「我兒的手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韋淨雪嚶嚶而泣。
林老良醫道︰「這是骨折呀!我方才模了一下,這骨折後一直都沒有得到跌打醫生的治療,沒有人幫這孩子續骨,所以才長歪了。」
柳懷袖問︰「那該怎麼辦?」
林老良醫嘆道︰「只能打斷了重接。」
柳懷袖听後忍不住抽了一口氣,小邪咬著手指道︰「听起來好疼!」
可不是麼?
這骨折本來就是一件極疼的事情了,現在還要打斷了重接,豈不是還要再經歷一次那種要命的劇痛?
柳懷袖問︰「沒有其他辦法嗎?」。
林老良醫道︰「沒有。」
柳懷袖心疼地問道︰「那如果不接,會怎麼樣?」
林老良醫嘆氣道︰「不接,就是廢人一個,以後就長這奇怪的模樣了!這接了呢,如果接得好,外表可以與常人無異,但是能不能和常人一樣,行動自如便就難說啦!」
——END&CONTINUE(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