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他在說報應?
縈塵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著,甚至連眼淚也笑了出來。「報應?你居然對我說報應?為了他的地位,為了神界所謂的神權與榮耀,天君做了多少孽?你又作為幫凶有多少功勞?上天的確會有報應,不過是讓我來給你們報應!」
她揮了揮自己的衣袖,邁步緩緩走出宮殿,呼吸著外面冰涼清心的空氣,不知為何,她突然心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一件衣服被緩緩披到她的肩膀上,她輕輕抓住那人的手,用微不可見的聲音嘆了一口氣,靠在樂兒肩膀上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楮。
「?」
「你不是說不喜歡這里?怎麼還跑到這里來了?」
「因為在這里。就像我們現在在魔界一樣,雖然樂兒不喜歡這里,但是在這里,就算不喜歡,樂兒也會待在這里陪著。」
「十六年了,他……走了已經有十六年了。」
樂兒心中一酸,眼淚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轉。是啊,不知不覺已經十六年了,哥哥離開大家已經十六年了,變成這個令人害怕的樣子也已經有十六年了。
「,可不可以滿足樂兒一個小小的要求?」
「要求?」縈塵望著樂兒的眸子,心里有些不解,「樂兒想要什麼?」
「我想讓帶我去無妄山,去那個和哥哥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雖然擁有之前的記憶,看到過記憶里的無妄山,但樂兒還從來沒有去過。之前說要與樂兒一起回無妄山去,卻沒有實現……我想以後可能也沒有機會了,就想讓帶我去看看。」樂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活像一個小孩子,「,可以嗎?」。
無妄山……
那個充滿一切美好回憶的地方,那個一切故事開始的地方,自己的確很久沒有回去了。縈塵笑笑,輕輕點了頭,「好,那就去把細辛叫來吧,我們一起去。」
「細辛說她有些不舒服,正在屋子里睡覺,我們兩個人去就好。」
「怎麼?舍得把小兒一個人丟在這里?」縈塵調侃道,眼中也終于多了幾分愉快的笑意。
「誒?真是的,」樂兒委屈的撅了撅嘴,「你也拿樂兒開玩笑。」
「好啦,我錯了還不行。」縈塵踮起腳,模了模樂兒的頭,微微一笑。「走吧,我也應該回家看看了。」
縈塵拉著樂兒的手,駕雲飛快的在天邊飛行著。樂兒看著縈塵疲倦的臉色,總是覺得心憂。細辛說的沒錯,這樣做,最終折磨的只會是自己。自己必須要阻止她,不能讓她毀了六界,更毀了自己,毀了哥哥的一番苦心。所以他才讓縈塵帶自己倒無妄山來,希望從這個縈塵記憶里最溫暖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將之前的她喚醒。
縈塵讓雲朵緩緩下落,落到的不是山頂,而是無妄山的山下。
「為什麼不直接上去?」樂兒有些不解。
「我還沒有準備好。」
「唔?」
「我還沒有準備好,用怎樣的表情和心情來面對的一切和的自己。」縈塵垂下頭,輕輕勾了勾嘴角,牽著樂兒的手緩緩地向山頂走去。
一路的風景,一路的回憶。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是因為這里人跡罕至,這里基本上沒有很大的變化。看著這里的每一棵樹,每一寸土地,縈塵仿佛都能從中看到自己的留下的腳印與痕跡,仿佛能在空氣中看到的自己。
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那些歡笑快樂的時光都已經一去不復返。那個總是對自己溫柔的笑著的人,那個被自己戲弄後無奈的搖頭的人,那個總是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偷偷吻自己的人……也已經……
二人慢慢的向山頂走去,一路上的鳥語花香二人都沒有心思欣賞,兩個人雖然都是在笑著,做出一副開心的模樣,但自己的心卻始終不在這里。
「,那個就是你和哥哥以前住過的小屋了吧。」
「沒錯,就是它。」
縈塵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著它,眼中起了幾分淚意。由于許多年沒有人打理,小屋已經破敗不堪,甚至有的地方已經破損坍塌。縈塵雙手顫抖著拉著樂兒走進那道頹圮的籬笆,走進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的小屋,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縈塵翼翼的推開門,正如往昔自己闖了禍偷偷溜回來,生怕驚擾了屋里的那個人一樣。只不過,這一次打開門,再也沒有了那個無奈的扶額,雖是責怪著,但卻沒有半分怒意的人了。
「顏兒,你又闖什麼禍了?」
溫暖的陽光正好,縈塵似又看到了澤然。他緩緩合上手中的書卷,看著自己,似笑非笑。
她眨了眨眼,終于將自己從回憶和現實的夾縫了掙月兌出來,這里早就什麼都沒有了。屋子里四處飛揚著很大的灰塵,房梁和門框上也懸掛著大大小小的蜘蛛網,之前被澤然整整齊齊擺放著的瓦罐、桌椅也是破的破,碎的碎,早就沒了之前的模樣。
她蹲下來,輕輕撿起地上一片瓦罐的碎片,雙眸中的紅色竟漸漸退去變成了黝黑的顏色。樂兒注意到這一變化,心中一陣歡悅,興奮之情難以言表。
縈塵並沒有注意到樂兒的反應,她輕撫著那片碎片,想起之前自己無故發脾氣打破東西,澤然用法力將他們重新復原的場景,嘴角不自覺得勾勒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那時縱使我怎麼發脾氣,你都是那麼遷就我,從來不會責備我……」
「哥哥很喜歡,他又怎麼會責備?」
縈塵輕輕一笑,一只手扶著強滿站起來,另一只手輕輕一揮,在一片紅色光芒的包裹下,破敗的小屋漸漸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里面的灰塵蛛網也消失的一干二淨,所有的東西也完好如初,好像還有人生活在這里的樣子。
縈塵來到榻邊坐下,苦笑著搖了搖頭,即使恢復如初又有什麼用,這里再也沒有了那種熟悉的味道了。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哥哥的?」
「你說的是在我被關在天雲仙山之前還是之後?」
「都有。」
「在神界的時候,應該是在他教我習字,法術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依賴他了,甚至更早,也很可能是在他第一次來到夜庭宮花言巧語賴著不走的時候。誰知道的,情這種東西,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那之後呢?」
「是在寧城,我偷偷跑出容王府,一個人孤獨無助,卻看到了他的時候。我原本不知道我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從他抱住我的一刻起,我就開始明白,他對我很重要,和我的生命一樣重要。」
縈塵一直努力保持著微笑,但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的從眼中掉落下來。
「,我們在這里住上兩天好不好?只住兩天。」樂兒一邊安慰著抱住縈塵,一邊乞求道。
「好,只有兩天。」
縈塵答應了樂兒,心里卻不知道是悲還是喜,她喜歡這里,貪戀這里,眷戀這里,卻又害怕這里。她想見到那個人,心里卻又害怕,她害怕讓他看到自己的這個樣子,讓他看到自己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魔頭。而且,這里對于縈塵來說是一個充滿歡樂的地方,也是現在最讓她覺得悲傷的地方。
看著這屋子,這院子的一磚一瓦,看著這周圍的一草一木,處處皆是回憶,處處皆是傷。
她總是在想著,會不會會像以前一樣,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他,就能看到他微笑著站在自己的身後。會不會還可以听到那個人的聲音,听到他叫自己一聲小東西,叫自己一聲顏兒。
澤然……
這天晚上,許久沒有做夢的縈塵做了一個很長,很美,很真實,一個讓她願意沉溺在其中不願醒來的夢。她夢到自己提著自己剛從小溪里剛爪的魚興沖沖的跑回來,而澤然正站在門口吹簫,他看到自己回來,對自己溫柔的笑著。他輕輕抱住自己,自己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氣息,「顏兒,你終于回家了。」
第二日縈塵醒來時已是午後,外面燦爛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屋內,撒進一片金色的光芒。她眯著眼楮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這多像自己當初被澤然從天雲仙山救出來,剛醒來的時候。
也是這樣的午後,也是這樣晴朗而明媚的陽光。
「你終于醒了。」
「嗯?」縈塵眯著眼楮,由于眼中的淚水,她只看到一個有些模糊的身影。一個和澤然有八分相像的身影。
「澤然?你回來了?」
「什麼?」
「是不是你回來了?」
「……我……是我……」樂兒在榻邊坐下眼中多了些傷感。
「我以為你是他。以前沒怎麼覺得,剛才突然覺得你們兩個隱隱有些相像。」縈塵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努力的笑著,眼淚卻又一次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因為有和哥哥才有了樂兒,所以我不管像誰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