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天默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慕千辰硬生生的打斷。
她指了指呆坐在那里的黎清,輕輕勾起了嘴角,「我覺得在你提出你所有的疑惑,和我解開所有的疑問之前,你應該先把那個小東西處理一下。」
處理?!
听到慕千辰口中的這兩個字,黎清心里不由得咯 的一下。處理……他們會對自己做什麼,該不會是要把自己殺了吧。
「對不起了,黎清,你先忍耐一會兒。」
黎清只感覺到自己的全身被一股酥麻的感覺侵襲,緊接著自己便沒有了任何意識,最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天默溫柔的笑著的臉。
「好了,現在我們就可以暢所欲言了。你的問題是?」
「你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這一點你心里不是明白的嗎?當然是執顏幫助我們回到這里的。」
「既然她能把你們從鬼界帶出來,卻又為什麼不讓你們兩個復活?」
慕千辰坐在雲文硯身邊,與他十指相扣,這時候的她身上再也沒了冰寒之氣,和一個普通沉浸在幸福和愛情中的沒什麼兩樣。「這個我覺得你是應該比我們清楚地,因為不在了,自然就無法復活了。」
「可是蕭瀟不也是被重鑄了肉身嗎?」。
「問題就在于這里,重鑄肉身用的神器只有一個,而且用完便再也沒有了。執顏也想找兩個樣貌與我們相同的人,用他們的身體給我們復活,但那樣做始終有些太殘忍,而且,那終究不是我們自己的身體。」
「顏兒是什麼時候……把你們從鬼界帶出來的?」
「這個……文硯還是你告訴他吧,都是我一個人……感覺好累。」
雲文硯看著耍著無賴的慕千辰,緊握著她的手,無奈的又寵愛的笑著,「這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死後因為放不下小辰,並沒有進入輪回,而是在那里一直等她,我的那些死去的部下也是一樣,大家說要同生共死,即便要入輪回也要一起。本來以為要等很久,卻沒想到那麼快就見到了她的身影……」他微微垂下頭,眸中露出些許悲傷地神色,「可是卻沒想到她已經不再記得我,不再記得我們之前的事情。我本想拉著她一起入輪回,可是因為她的魂魄不完整,鬼界無法審查她這一世的記憶……所以她只能留在鬼界,我為了陪她,也留在了那里。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一個紅衣女子闖進了地府,她無視那些陰差的阻攔,將那些陰差打傷,把我們強行帶了出來,之後……我們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她竟然帶出了那些追隨我的所有……」
天默听到他的話,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對于現在的執顏來說,做到這些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她只要動一動指頭便可以滅了整個鬼界,只是帶出一部分鬼魂來,自然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那麼……然後呢?」
「她說她算是小辰的朋友,小辰生前她欠了她太多,所以前來還債。她還給了小辰之前被她取走的憶魄,並以保全衛國作為對我們夫妻二人的補償。」
「我從嘉衛城一路走來,經過了衛國大大小小的許多城池,卻城內竟然沒有一個前來避難的災民,這是為何?」
雲文硯垂下頭,笑容中多了些苦澀和無奈,「我們又何曾不想救助世人,只是……為了衛國的百姓,我只能選擇冷眼旁觀。」
「難道是……」天默猛得抬起頭來,注視著慕千辰和雲文硯的眼中多了幾分驚惶。
「沒錯……是她,她說保全衛國的條件是讓衛國置身于人界之外,她要我們只要安心過自己的生活就好,外面發生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若有人敢插手半分,妖魔大軍將會立即將這里踏為平地。」
「……」
天默坐在那里沉默著,苦笑著,心里是無盡的酸楚和失落。天默啊,天默,虧你還對她抱了幾分希望,想讓她回心轉意,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還真是個傻瓜,一個徹頭徹尾的天真的傻瓜。
「我若是你,當初就不會選擇離開她。」慕千辰盯著他,眼中浮現出淡淡的不悅和鄙夷。
「我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我只是追求心中的正義而已。」
「正義?」慕千辰冷笑著,「世間對錯善惡,萬事萬物皆是相對,正義?這個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正義。正義都是由勝利者和對自己有是否有利而決定的事情。天默,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他們說執顏天生便是邪神,魔神;你們說執顏變成這樣全部是神界,被仙界逼出來的,那你們呢?她變成這個樣子,你和我,執顏身邊的所有人都有不可避免的責任。」
「責任?你和我的責任,她身邊所有人的責任?」天默心猛得一顫,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慕千辰的眼光有些呆滯。
「是啊,你和我,我們所有的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包括你,包括澤然。」
「澤然?」
「不是麼?看起來他是多麼偉大,為執顏付出了那麼多,甚至最後連自己的性命都沒了,可最終呢?還不是事與願違?最終縈塵還不是變成了他最不期望變成的樣子。這一切都是由于他自己造成的,自以為是的去做自己認為自己對的事情,本以為自己能讓執顏對自己死心,還不是一次次的刺激她,刺激她的那些記憶?一點一點的讓她在和現實里掙扎。而且,說什麼是為了執顏,他自己明明也是自私的,若是他真的能無私的能舍棄一切,舍棄執顏,舍下他們的,就不會陪著她一起離開無妄山,也不會縱容她做這些傷人逆天的,以別人的憶魄為代價的生意。他自以為的守護卻成了把執顏推向深淵的最大的力量。我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想必就不用多說了吧。而你,天默,你本來不是扮演這樣角色的人,可從你離開執顏的那一刻便是了。」
「……」
「追求你所謂的正義,一定是要以鮮血和武力為代價嗎?執顏一直把你當做她的大哥,把你當做身邊最親近的人,但在這個時候,你卻選擇離開,或者說背叛了她。雖然她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心里還是很難過的吧。我們都是孤獨的人,都應該清楚被身邊的人拋棄和丟下的滋味。這樣的負面情愫,也是把她必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不是嗎?天默,你覺得我說的對還是錯?」
天默沉默著,緊咬著嘴唇望著宮殿的角落處一言不發。他知道慕千辰說的話都對,而且是一針見血,可這樣的直接和正確往往最讓人無法接受。慕千辰說的沒錯,把執顏必成現在這個冰冷無情的縈塵的是所有人。現在六界大亂,生靈涂炭,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凶手。
慕千辰說的很對,追求正義何必要選擇站在對立面,用鮮血和武器解決一切問題,自己其實可以留下來,一點一點的開導她,勸慰她,而不是否定了她的一切,毅然決然的離開。
「小辰……說的是不是有些太過了?」雲文硯注視著神色有些呆滯的天默嘆息著搖了搖頭。慕千辰的話無論是听了都會受不了吧,身份從一個維持正義的人,成為了促成這一切的凶手,成為了一個害了自己最親近的人的凶手。「天默兄,其實小辰的有些話你不必介懷,你也知道她一直是……」
「她說的很對,自始至終不管是執顏也好,縈塵也罷,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只是我們做了太多的錯事,而那些錯事的對象偏偏都是她。我們的錯成就了縈塵的錯,我們的惡,成就了縈塵的惡。錯的不是她,而是六界。善惡終有報,縈塵她便是給我們,給六界報應的人。一切都是我們的自作自受罷了。陳曦,不,應該是永王妃,多謝你的提點。我便和黎清一起告辭了。」
「等等,」慕千辰突然叫住天默,她起身走到一處書櫃前,輕輕挪動著上面的機關,宮殿中一面空白的牆上突然呈現出一個密室來。「你們的朋友,蕭瀟在這里,你也帶她離開吧。」
蕭瀟?!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天默看著昏迷不醒的蕭瀟,心中滿是疑惑。
「她被縈塵從魔界放出來,陰差陽錯的落到了嘉衛城。她和你一樣,也是為了調查鬼魂的事情來到了這里,卻由于長時間在生活魔界,身上極度缺少陽氣和靈氣昏倒在大街上,被文硯手下的士兵們救下抬了回來。我和文硯怕自己身上的陰寒之氣會再次傷到她,就將她安置在了這里。」
「多謝……」
「當初因為我的事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就當是補償吧。」
天默輕輕一笑,用法術將黎清喚醒,抱起昏迷不醒的蕭瀟緩緩向殿外走去。在走到宮殿門口的時候,天默卻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望著慕千辰,唇邊揚起一個溫暖的笑意。「慕千辰,雖然可能你听了會不高興,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你現在是鬼,卻比是人的時候要更像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