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璃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身邊的于銳已經笑道︰「果然打起來了。」
不知道為何,谷璃總覺得這位于師兄話里,滿是幸災樂禍。長老們不會听到麼?听到了不會怪罪麼。
「李修緣,你個黃口小兒,區區結丹中期,也敢跟我搶徒弟」谷璃還在為于銳擔心,空中已傳來夾著滾滾雷聲的大喝。
「年師兄,話不是這麼說啊,小妹和李師弟一樣結丹中期,可也想收個好徒弟啊。」緊接著那滾滾雷動大喝的卻是如絲露花雨一般清新的女聲,這份在雷聲下依然清晰的聲音,也顯出主人功力不凡。
谷璃大汗,長老們在上面吵起來了,下面說什麼估計都听不到了吧……
于銳已在她身邊道︰「男聲是風雷劍君年善笳長老,哦對了,一般稱呼各位長老都是以劍號相稱以避名諱。若當著面,就得稱呼風雷長老了。這女聲是秋霞長老。」
自己的劍名無鞘,等結丹了豈不是要被人稱為無鞘長老?好怪
「師兄的劍叫什麼?」谷璃問。
「吾劍名不殆。」于銳答道。
好吧,無鞘長老似乎比不殆長老好听一點點。
兩人間,空中已是雷聲大作,數道藍白色的雷光也砸在了防護大陣之上,緊接著,數道霞光與雷光戰在一處。谷璃從底下往上看去,只見到靈光飛舞,沒見到一個人影。
上面戰得正酣,一道聲音忽然在空中道︰「當我們這些老家伙都死了呢,你們就先打起來了。」
因為完全看不到人,谷璃只好往于銳望。
于銳一笑︰「不知道這是哪位長老,不過,應該是結丹大圓滿境界的了。」
谷璃「哦」了一聲。
于銳已經自顧自解釋道︰「派內結丹長老有上萬之眾,比築基弟子還多,哪里認得全啊。」
「這麼多」谷璃這次是真的驚到了︰「每三年才有百來名弟子入門,怎麼會有這麼多結丹長老?」
于銳答道︰「那你算算,每三年有百來名弟子入門,一百年會有多少人,三百年之後會是多少人。而且也就是徐前輩統一天下之後,各派吸取亂世的教訓,每年收入山門的弟子才限制在百數左右。然後你再算算,常人可活一甲子,築基弟子可多活一甲子,結丹之後,再得六百年壽元,結嬰長老我們就不說了。軒轅帝登基那年,我派就建立了,建派以來前六百年廣開山門……」
谷璃掰著手指算,即便前六百年按百人入門來算,也是六萬人啊,就算只有一半的人築基成功,剩下的人再只有一半人結丹成功,那也是一萬多人啊……這還不算後三百年里天資出眾已經結丹的。
谷璃有點害怕了,指著天空道︰「那等一下,這里豈不是人滿為患?」
于銳望天,沉吟之後道︰「唔…那也不會,大部分結丹長老不是外出游歷就是在閉關,哪里會天天等著收徒啊。還有不愛收徒的長老呢,能來的最多不過百來人吧。」
谷璃捂著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氣︰「師兄啊,你嚇死人了。」
「嘿嘿。」于銳笑出聲來,谷璃發現,這位于師兄真的是,有點故意啊。
兩人間,防護大陣外的戰場又擴大了數倍,加入的人數也越來越多了。
雖然防護大陣撐起來後,已感覺不到陣外諸位長老的威壓,但光看著天上灼灼閃動殺意凜冽的靈光,谷璃就覺得壓力好大。說起來,這是她引發的戰斗啊。作為小漁村里出生的谷璃,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轟動。
「醒時逍遙醉時歌,不理絲竹夢南柯,得清閑時盡快活,歲月如花開又落。」打得幾乎撼天動地的天空中,忽然傳來非常不合時宜的吟詩唱詞之聲。那聲音也不像之前那些長老一樣,人未到聲先至。
谷璃站在執事堂前,听著那聲音由遠及近,隨著那個「落」字的余音在空中繚繚散開,雖然看不見人,谷璃卻知道那位長老人已經在上面了。
「諸位師弟啊。」那好听的唱詞聲帶著笑意道︰「難得我今日醒著,說要來收個徒弟,你們在這里打成一片,擋住去路了呢。」
站在谷璃身邊的于銳臉上現出驚異之色,側頭看了谷璃一眼後,道︰「沒想到……」
隨著這位長老話音落了,空中打成一片的諸位長老竟然紛紛停了打斗。慢慢恢復平靜的天空之上,顯出三十多位長老的身影。諸位長老激蕩的劍氣消散後,玉衡樓的防護大陣也收了回去。
谷璃將空中諸位長老一一掃過,最後將視線停在那唯一獨立特性之人身上。
其他人都是站在劍上,唯有一人是橫臥劍上,一手撐頭一手還挽著一個葫蘆。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男子,穿在其他人身上明明顯得精神抖擻的黑色長袍,硬是被他穿出一份慵懶來。頭發不知是沒束好還是怎樣,不少長發從發冠中滑出散在額前,偏偏他五官姣好,即便是這般不整的儀態,也讓人看著別有風華,指摘不得。
看谷璃往他看去,他從劍上撐起身,很隨意垂下一腳,挽著葫蘆的一手則擱在另一只腿的膝蓋處,末了,不知從哪模出一張符紙來,掃過一眼,垂眸對谷璃道︰「小谷璃?」
隨著年歲漸長,已有很多年沒人這樣叫過谷璃。被這樣叫著,谷璃頓時覺得這男子親切許多,情不自禁便彎了嘴角。
看谷璃笑了,來人便微傾了身在空中問道︰「可願隨我修行?」
谷璃還沒反應過來,于銳已經一把將她從執事堂廊下推了出去。
醒過神來的谷璃忙站穩腳,對空中的某人道︰「師父在上……」
「無須多禮。」谷璃只來得及微躬了身,還未拜下去,便听到了這麼四個字,接著渾身一輕,剛剛露出驚訝之色,人已落在了某把劍上,剛剛站穩,便聞到了一股酒香。
近在身側的新師父微笑道︰「坐。」視余人如無物。
谷璃在內心默念︰各位長老都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非常緊張的在劍的落腳處坐了下來。
等谷璃坐了,新師父笑道︰「走了。」長劍便破空而去,瞬間,玉衡樓便化作了天邊一個小點,諸位長老更是已看不見了。
谷璃在內心深處默默掩面,眾位長老,對不住了。
如此告罪一聲,谷璃微微側頭,去偷眼瞧自己的新師父。
結果,剛側過頭,便被新師父盯個正著。新師父湊過身,道︰「你要看便看,不用偷偷看。」
既然師父都這麼說了,谷璃便不偷偷瞧了,大大方方側過頭,以很認真的眼神往新師父看。
新師父被她看得一愣,似乎想側頭,結果微側了側,又轉回來與谷璃四目相對。
離了人群已經沒了緊張感的谷璃,將自己的新師父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最後谷璃指著葫蘆問︰「酒?」
新師父已從剛剛的尷尬中自在月兌身,微微一笑道︰「修仙始知日月長,唯有一醉解時光。」
谷璃現在慶幸前幾年在開陽樓讀了不少書,不然她肯定不明白師父在說什麼。伸手抹抹額,還好,冷汗沒有。谷璃很費力的笑笑︰「師父啊。」
「嗯?」新師父轉頭看谷璃。
「您是到了玉衡樓,才看趙師姐的傳信嗎?」。雖然新師父對自己的稱呼讓她覺得親切,谷璃內心還是對那個當面模出符紙的動作很好奇。
新師父將剛剛塞進腰帶里的符紙模了出來,將皺巴巴的紙團亮在谷璃眼前道︰「這個符紙是專用的,看一眼就知道是有人要拜師了。而我剛好想收個徒弟,所以我就去了。」
「哦,這樣?」谷璃明白了。
結果,她家的新師父居然長嘆一口氣︰「沒想到是個女徒弟。」
「那,師父您原本是想要收個什麼徒弟?」谷璃覺得,她算是體會到洛飛揚每次露出無奈表情時的心情了,那種無力感,太無力了。
「這個嘛。」新師父抓抓頭,又有幾縷頭發不听話的滑了出來︰「當然是男徒弟比較好,不過乖巧听話的,還是女徒弟多……」听著她家新師父近似自言自語的話,看來這位師父在來之前,自己都還沒想好要收什麼徒弟。
果然,最後,新師父看著谷璃,笑得近乎甜蜜的問︰「這些都是次要的。小谷璃,你廚藝怎樣?」
「師父啊。」谷璃繼續很費力的笑︰「結丹之後不是不用吃東西的嗎?」。
新師父斂了微笑,很嚴肅的道︰「用不用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
谷璃內心流淚了,洛師弟啊,我以前對不起你,真的雖然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師父你是故意的吧,是的吧
「好吧。」谷璃點頭。
「好吧是什麼意思?」新師父對于自己的福利鍥而不舍。
谷璃生平第一次嘆氣了︰「師父,‘好吧’的意思就是,先試試再說」
新師父沒表態,對這個答案持保留意見,末了留下一句︰「沒關系,不會可以學。」
師父,你好大度啊。于師兄,你是真的覺得這個師父不錯嗎?你沒害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