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惜沫將小孩拉開,透過那孩子髒兮兮的臉,看出來,這是個不過六七歲的小女孩,便問道︰「你娘染病了?」
「嗚嗚……是的,我爹前天沒了,我娘現在也病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求求你救救我娘,我不想她死,我不想一個人!」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大大的眼楮里閃爍著渴望和無助。
蘇惜沫微微嘆息,道︰「帶我去看看吧!」
蘇惜沫走進那低矮破舊的房子時,微微蹙了眉頭,就算她蒙著棉布都能聞到濃濃的死亡氣息。
「小姑娘,你家里除了你娘是不是還有別的人也感染了瘟疫?」蘇惜沫問。
小丫頭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楮,道︰「是的,阿爹阿女乃都沒了,現在只剩我娘和我了,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帶我們去城里,我听說只要進城找到大夫就能救活全村的人了!」
 蘇惜沫沒有,而是走進了屋子,發現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已經瘦得月兌了形,深凹的眼眶,枯槁的臉,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她都懷疑人已經死了。
「娘,娘……有大夫來救我們了!」小丫頭翼翼地搖晃著床上的女人。
那女人慢慢醒了過來,眼楮半睜不睜地看著蘇惜沫,想要掙扎著爬起來,但終究失敗了,蘇惜沫沖她擺擺手,道︰「不必起來,我現在為你把把脈!」
蘇惜沫掏出一塊干淨的布,搭在女人已經只剩皮包骨的受傷,隔著布開始把脈,女人的脈相已經很弱了,蘇惜沫只好道︰「我想給你扎一針,查驗一下血!」
那女人用極微弱的聲音,道︰「大夫……不必了,我……我沒救了,我……有件事……要……要告訴你!」
蘇惜沫詫異地望著她,道︰「什麼事兒?你擔心你的女兒嗎?我看過了,她沒有染上瘟疫!」
「不……不是……,是這瘟疫……有人……有人故意……投毒……」女人的臉色因為激動而稍稍犯了紅光,就連原本空洞無物的眼神都有了幾分光芒。
蘇惜沫心下大驚,難怪雲老頭說這里的疫情有古怪,急忙問︰「你怎麼知道是有人故意投毒?」
「我……我……看見……听到……听到有人,說……要全村……死」女人的呼吸越來越急迫,仿佛喘不過氣來一樣。
蘇惜沫按住她,道︰「別激動,你慢慢道來,這件事除了你還有別人知道嗎?」。
女人搖搖頭︰「我……不敢……不敢說,可是我現在……要死了,不能不說,你……能帶我……我女兒離開嗎?」。
「他們為什麼要全村人都死?」蘇惜沫問。
女人搖搖頭,突然瞪大了眼楮,伸出手來要抓什麼,可只是無力地在虛空中模索,終究什麼都沒抓住,頹然地放下,一口氣未曾咽下,而深陷的眼球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氣。
小姑娘在一旁愣住了,愣愣地問︰「大夫,我娘……她是不是又睡著了?她已經這樣睡好幾次了,你能不能幫她醒來?」
蘇惜沫不忍地看著小姑娘,道︰「你娘……她已經……沒了!」
「不……不會的,你騙我……她只是睡著了,又睡著了,你快點救救她,娘答應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小姑娘稚女敕的聲音,充滿了心碎的痛楚。
蘇惜沫嘆了一口氣,她已經見過了太多生死,就連憐憫之心都已經麻木了,道︰「孩子,你要勇敢一點,這個世界就算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也要努力活下去,這是你娘的希望!」
小姑娘眨巴著眼楮,沉默了良久,看了看床上已經了無生氣的女人,無聲地落淚,直到虛弱地暈了。
將孩子抱了出去,這個房子里充滿了死亡氣息,小丫頭大概是幸運極了,才沒有染上瘟疫。
但是究竟是誰故意在杏花村投毒,非要毒死這全村的人?有什麼深仇大恨,需要用這種法子來報復?
蘇惜沫想不明白,而此時已經是未時了,她從隨身攜帶的包袱里取出一個饅頭啃了起來,又喂了小姑娘幾口水。
沒想到小姑娘突然醒了過來,睜開眼楮的一霎,蘇惜沫分明看到她眼里攝人心魄的恨意,小丫頭,突然爬起來,跪在地上,求道︰「大夫,我要活下去,我要給我娘還有我們村死去的人報仇,他們……都是被人害了!」
蘇惜沫嘆息一聲,這個孩子從此大概和天真告別了,仇恨會把她變成什麼樣?她突然想起自己前世,那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大,她看著自己心愛的小貓被嫡母摔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恨過?
蘇惜沫道︰「你怎麼報仇?」
「我要找到凶手,然後殺了他們!」小姑娘的口氣,已經超越了年齡的成熟。
蘇惜沫道︰「若是找不到凶手呢?」
「我就一直找下去,除非我死!」小姑娘堅定地道,眼神充滿了怒焰。
蘇惜沫點點頭,道︰「如此你就跟著我吧,我也在找他們,你現在告訴我,里正家在哪里?」
小姑娘朝著地面磕了幾個頭,道︰「多謝大夫!」
「不必,你叫什麼名字?」蘇惜沫將她扶起來,問道。
小姑娘道︰「我叫小桃,左小桃!」
「好,小桃,在沒有找到凶手之前,你永遠不要說出你知道這件事,也不喲告訴別人你姓什麼,忘記你是杏花村的人,你以後叫蘇小桃,是我的藥童,懂嗎?」。蘇惜沫鄭重地吩咐道。
小桃點點頭,道︰「我懂!」
蘇惜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讓小桃帶著她去找里正,里正家在村中心,屋子顯得的確比普通人家氣派一些。
蘇惜沫去敲門,發現屋內竟然無人應門,又堅持敲了一會兒,才听到有人打開了一點點門縫,問︰「誰啊?」
「我來找里正大人的,我是游方郎中,進村治病救人!」蘇惜沫刻意偽裝出來的沙啞嗓音,听著有幾分刺耳。
里面的人看了好半天,才打開了門,道︰「快進來,外面沒有染病的吧?」
蘇惜沫搖搖頭,道︰「沒有,我和這丫頭都沒有染病,里正大人在嗎?」。
那人道︰「在里面呢,你快隨我進來,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大夫肯進村,真是謝天謝地,我們少爺病了,又怕他傳染給別人,被老爺關在後院柴房里呢,你救救他吧!」
蘇惜沫跟著那人走了進去,發現他直接把自己引向後院,便問︰「我想先見過里正大人,再去給貴家少爺治病,我有要事要與里正大人說!」
那人卻回頭,一臉哀求的表情道︰「還是先給我家少爺治病要緊,若是老爺知道您是來給少爺治病的,必然會很高興!若是少爺的病沒有起色,我們里正老爺也沒有心情理會別的事情!」
蘇惜沫微微蹙眉,這個說法怎麼听著都有幾分古怪,若是真這麼心疼兒子,何必把人關在柴房里?
蘇惜沫留了個心眼兒,跟在那人身後,果然停在了柴房前,那人才道︰「大夫,我不敢進去,怕染上瘟疫,您自個兒去看看!」
蘇惜沫道︰「你是里正大人府上的管事?」
「是的,我已經伺候了里正大人十幾年了,大夫,您若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提,只求你能盡力救治我家少爺!」那人一臉誠懇的表情。
蘇惜沫點點頭,用手推開柴房的門,猛然一個黑影竄過來,蘇惜沫想也沒想,就用腳踢了。
听到里面一聲痛呼,卻很快又攻了上來,蘇惜沫大感不妙,她如今只會些拳腳,對付一般人還可以,若是對方是個練家子,恐怕要吃虧。
蘇惜沫只好服軟,道︰「來者何人,我只是來治病救人的郎中,為何要襲擊我?」
「哼,要的就是你這個大夫的命!」身後的管事突然發難,也攻了上來,招招凌厲狠辣,蘇惜沫知道這兩人都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了。
蘇惜沫不解地問︰「為何要殺我?我與你們素不相識,只是好心路過杏花村,來救治村民的!」
「這個時候還能來村子里的大夫,如果不是瘋了,便是別有所圖,你當我們真被閉塞在村子里,不知外界消息,你還未進村就被盯上了,蘇!」那管事冷笑著說,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蘇惜沫心下大驚,沒想到自己易容之後還是被認出來了,看來這些人應該是和外界有接觸,知道她和杜思雨要進村的消息,可是究竟是沖著她是蘇惜沫而來,還是沖著別的呢?
「你們為什麼要殺我?難道你們不希望我來治好杏花村的村民?」蘇惜沫問出心中的疑惑。
沒想到那管事道︰「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乖乖受死吧!」
蘇惜沫左躲右閃,有些狼狽,心中卻沒有停止求生的想法,這些人來頭不簡單,或許就是他們投毒的,但是這小小的杏花村,究竟有什麼值得人謀算的?非要全村人死?
「你們躲在里正家,難道就是為了要我的命?那里正呢?」蘇惜沫又問道,她要盡量拖延時間,好好想想,如今這個情況,她該怎麼才能救自己,模了模隨身攜帶的藥,有兩個人,而她卻只有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