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兵把菜譜放在我母親面前說︰「您來點菜吧。」
他不知我母親不認識字。
母親拿著菜譜翻看了一下說︰「隨便。」
良兵對我說︰「你知道媽愛吃什麼，你點吧。」
我這才發覺這麼多年了，媽媽總記著我們愛吃什麼，我們愛吃的菜她從不動筷子，說自己不喜歡吃，弄得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愛吃什麼了。
我心里涌起愧疚，覺得虧欠了媽媽。媽媽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和孩子，到頭來我還抱怨她限制了我的自由。
我點了幾個口味濃一點的菜，我知道我們全家都愛吃比較咸的菜。
一會兒，服務員送了菜來，母親在那坦然地吃著，我和良兵坐在桌邊小心翼翼地侍候著。
媽媽邊吃邊對我說︰「玉鑒，你們醫院那個姓吳的院長他也是巽雲村人，昨天她托你舅媽找到我，說要給你介紹個對象，還說那男孩年紀輕輕的，已是市人民檢查院的副檢察長了，吳院長約好他今天兩點在你們醫院門口和你見面，我們吃了飯趕緊吧，我今天還得趕回家去，家里一大堆農活還沒做完，要不是為了你的事，我哪走得開？」
「媽媽，」我生氣地說，「那個男孩是不是叫範逸？你怎麼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為什麼我找對象還要院長來管？我上班被別人管著已經夠嗆了，現在下班了也不得自由。」
我這話一點也不假，我在醫院上班的日子並不好過，我一不求當官，二不求發財，只想拿那一點可憐的工資，即便是這樣，因為我沒有後台，人又老實，也總是會被人欺負。而且我討厭醫院的那些領導，不願與他們有過多的交往。
說起我們醫院的領導，就讓人傷心，業務能力和人品一樣都不行，也不知怎麼就能當上領導，他們年紀都老大不小了，卻異常貪財，誰給他們經常送禮，他們就會對誰褒獎有加，想方設法也給那人一點甜頭，誰如果從不送禮，他們就對那人實行打擊報復，三天批評，兩天找茬。他們工資都不低，比我的多出好幾倍，而且退休後也絕對每個月領的退休金都花不完，不知他們留那麼多錢做什麼？
近代中國歷史上放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則徐說過，「子孫若如我，留錢做什麼？賢而多財，則損其志；子孫若不如我，留錢做什麼？愚而多財，益增其過。」他們愣是不懂其中的道理，憑著手中的權力拼命聚財，弄得醫院里烏煙瘴氣的。
姓吳的院長讓自己只讀了衛校的做影像科主任；姓陳的副院長讓自己的女兒進消毒室工作，在消毒室工作不用上夜班，工作很清閑，相當于遼養；最神的是姓邱的業務院長，竟然讓在自己家做過保姆的連衛校都沒讀過的人進藥房工作。
這幾位院長平日沒什麼事，也不呆在自己的辦公室，卻喜歡到基層轉悠，並不是去听員工們匯報工作，而是去管員工的私事，比如說哪個女孩子談了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啊，誰誰誰又離婚了啊。
最奇怪的是我剛進醫院沒幾天，那吳院長就找到我，說要幫我介紹個男朋友，我那時正和高洋戀愛，就告訴院長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誰知院長就跟醫院里的人說我那麼小就談男朋友，一定是家教不嚴，品行不端。我無處申訴，就默默背上了壞名聲。
「上梁不正下梁歪」，因為有這幾位好領導作榜樣，醫院里送禮成風，一些員工也極會阿諛奉承，就得領導歡心，又是分配輕松的工作給他做，又是加工資。我一個讀書人哪會奉承誰，于是就不得領導歡心，漸次同事們也敢于欺負不討領導歡心的我。媽媽哪里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