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四川,酒店里。
今天還要去談判,早餐的時候,康寧問︰「你怎麼樣?能去嗎?」。昨晚他們討論到深夜,沒來得及問候伊琳。
「能。」自從知道懷孕,她的癥狀居然減輕了,人的精神力量真是強大,想著大先生晚上就要到了,心里格外踏實。
「昨天檢查結果怎麼樣?」廖鵬也很關心,如果不是昨天散會已經是深夜,早看她了。
「嗯,沒什麼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因為康寧也在,伊琳沒有說懷孕的事,打算私下告訴廖鵬。對面的林臉上露出放松的表情,急忙說︰「今天我可以陪著伊,好好照顧她。」
誰用你照顧?伊琳心里想著,說道︰「我跟你們去談判。」
今天的談判地點就在這家酒店會議室進行,是康寧要求的,他說酒店環境好,設施全,=.==也方便。廠方知道他是留美的博士,去慣了高檔場所,一定嫌他們的地方破舊,所以就答應了。
談判一開始,康寧很強硬,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向董事會請示了,董事們不同意你們的價格,如果要加價的話,咱們也沒什麼好談的。」
廠方顯然沒有想到,他們又開始低聲議論著。
總會計師說︰「你看,人家不同意。」
廠長說︰「不會呀,他們現在產能不足,急著找廠子呢。還是堅持一下,別急著讓步。」
生產部長插嘴道︰「我看還是答應了吧。他們要是發現廠子里……」
「別說了!」廠長打斷了他,一臉的不高興。
伊琳小聲翻譯給康寧听了,康寧表情冷冷的,不知在想什麼。
因為談得有些僵,廠方提出休息一會兒。正好,伊琳去了洗手間。
不一會兒林雨蒙跟了進來,一邊補著妝一邊問︰「你跟康總說的什麼啊?還至于用英語。」
林的書是白念了,英語法語都听不出來。伊琳輕笑了一聲︰「我是在翻譯他們的話。」
「你听得懂他們的方言?!」林大吃一驚,「他們都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是聊天。」林雨蒙表現得太夸張。伊琳謹慎地回避了。
回到會議室。廠方的那幾個人還在私下議論著,伊琳貌似漫不經心,其實一直留心著他們的對話。突然,廠長的響了起來。他听著。表情瞬間緊張起來。抬頭直直地盯著伊琳,目光十分凶狠。
伊琳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拍了拍她放在膝頭的雙手。伊琳側過臉,眼楮對上一雙深邃的雙眸,是康寧,他輕聲說︰「別怕。」
再開始談判,對面那幾個人突然不再用方言交談了,廠長把加的價格從一千萬一路降到兩百萬,但是康寧寸步不讓,最後對方只能妥協。
價格談好了,廠方拿出了合同。康寧看了一眼手表,「這就到中午了,咱們先吃飯,吃過飯再簽吧。」
廠長有點兒著急,把合同攤在桌上︰「就是簽個名字,蓋個章而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簽完合同再吃飯也不遲。」
可是康總經理已經站起來了,收起桌上的文件︰「今天中午我來做東,已經訂好了飯店,在市里的豪苑酒店,請你們吃海鮮。你們先,我們收拾一下隨後就到,十二點半在酒店大堂見。今天要好好喝一頓。」
豪苑酒店是當地最豪華的五星涉外酒店,餐飲以海鮮出名,價格昂貴,就是距離遠點兒,要個把小時的車程。此時如果強迫康寧簽合同就顯得過于急切了,廠長跟旁邊的人交換了個眼神,起身告辭。
康寧把他們送上車,回到酒店換了身衣服,叫著公司里這次來的人都上車去吃飯。這次一共來了七個人,從酒店包了兩輛車,一輛大眾牌的小轎車,一輛商務車。
所有人都上了商務車,一下子坐滿了。車子開了出去,不久,康寧突然示意司機停車。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康寧對著車上的人說︰「你們把都交出來。」
交?為什麼?車里的人互相看著,不明白康老板的意圖,但是誰也不敢忤逆他,乖乖地交出了。
康寧把裝進一個紙袋里,封好,交給伊琳︰「你幫忙收著。」然後遞給司機一個紙條︰「現在去這個地址。」
車子又開動了,廖鵬淡定地看著窗外,一副輕松模樣,林表情嚴肅,沉默不語,伊琳緊緊抱著那袋,有些忐忑。
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停了下來,林說︰「這不是那家工廠嗎?康總,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我來看看。」康寧下了車,對眾人說︰「伊跟林先回去吧,余下的人跟我走。」帶著剩下的人走進了工廠里。
司機問︰「咱們去哪兒,回酒店嗎?」。
「等等,等他們出來一起走吧。」林不安地說。
等了一會兒,伊琳手里的袋子傳出鈴聲,林雨蒙說︰「我的,給我接一下吧。」
「對不起,康總交代誰也不能用。」上交,緊急行動,說明康寧懷疑他們之中出了內奸,不管是誰,都不能使用,以防通風報信。
「今天家里有急事,你給我吧。」林一臉的焦急,快要哭了。
伊琳很同情,但還是沒有給。這個林在社會上廝混得久了,誰知道是什麼人?康寧既然收了,肯定有他的考慮。
見伊琳不為所動,林急了,起身下車︰「我去找他們。」不顧伊琳的阻攔。也進了工廠。
車上只剩下司機和伊琳。伊琳不得不等她,時間一分一秒地,左右等不來林,也沒見康寧他們回來。正猶豫著要不要聯系一下康寧,突然看見林在大門處向她招手︰「伊琳,快來。」
伊琳急忙下車,跟著林雨蒙跑進了廠子里。
這家工廠號稱年產量幾百萬噸,資料上有上千員工,可是看不到一個人影,冷冷清清的。
「他們在哪兒呢?」伊琳問著。心下緊張起來。
「你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問問。」林雨蒙走到一排平房前,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兩人正在找著,身後傳來一個男聲︰「你們找誰?」
伊琳回頭。只見一個精瘦的男子穿著工人的制服。頭上頂著安全帽。臉上戴著口罩,站在她們身後。林雨蒙問道︰「你是這里的嗎?怎麼不見人呢?」
「廠子要賣了,人都走了。」那人帶著口罩。一雙眼楮精光四射,
一直在看著伊琳,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剛才有幾個人進來了,你看到了嗎?」。林雨蒙問著,四下看看。
「他們在會客室,我帶你們去。」他率先走了。
「我們還是回車上等著吧。」伊琳感到這里陰森森的,不想。
「走吧,康總他們都在呢。」林雨蒙拉起她的手,跟著走了。
會客室里沒有人。
那男子抱歉的說︰「剛才還看到他們呢,你們等等,我去找一下。」他又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伊琳跟林雨蒙。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過來,林雨蒙說︰「你等著,我去看一下。」伊琳剛要阻攔,她已經開門出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伊琳琢磨著不對,正猶豫著要不要走,紙袋里的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她的在響,伊琳急忙打開袋子,接通了︰「伊琳,你在哪兒呢?」是康寧。
「你們在哪兒,我找不到你。」
「我們已經回酒店了,你在房間里嗎?」。
「沒有啊,我還在工廠里。」
「工廠里?你怎麼會在工廠里?伊琳趕快走,那里不安全!」康寧的語氣非常焦急。
「啊?」伊琳嚇了一跳,「好的,不過還要等林,她去找你們了。」
「林雨蒙?她早就回來了。」
已經回去了?為什麼不告訴她一聲呢?正想著,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從玻璃窗向外一看,天啊,伊琳驚呆了。
※※※
一輛黑色的大眾轎車在路上疾馳,毫不猶豫地連闖紅燈,所到之處造成交通一片混亂。車上坐著一男一女,表情嚴肅。
本來跟伊琳聯絡著,知道她還在工廠的會客室里,之後,就突然失去了聯系。伊琳拿著六部,但是六部都無法接通。
馬上就要到了,轉過一個彎,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紅光,伴隨著滾滾的濃煙,在夜幕中猙獰著直沖雲霄,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化學氣味,
失火了,那個方向,是化工廠。
伊琳還在里面。
康寧只覺得渾身冰冷,他把油門踩到底,輪胎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瘋狂地奔跑起來。
化工廠的院子外面已經被警察圍了起來,化工產品十分危險,必須馬上疏散附近的人群,他們的車在門外被攔了下來。
「對不起,先生,你們不能進去。」一個警察說著,指揮他們調頭。
「我的在里面。」廖鵬急切地說。
「里面太危險,只有消防員能進。」警察一絲不苟地執行著命令,絲毫沒有回旋的余地。
康寧看看廖鵬,使了個眼色,廖鵬點點頭,突然大叫著往里闖,她的力氣很大,一個警察攔不住她,急忙呼叫同伴支援,更多的警察跑了,把廖按在地上。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警察身後一閃而過,一名警察發現了他,喊著︰「快回來,里面危險!」但是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滾滾的濃煙中了。
康寧月兌下西服蒙在頭上,抵擋著熱浪,憑借對化工廠殘留的記憶,他奔著會議室去了。
眼前一片濃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化學制劑的味道。康寧是化學博士,深知這里面的危險,伊琳沒有多少時間了,不用火,單是這氣味就足以致命。他在衛生間里用水把全身都淋濕了,手絹浸濕了蒙在臉上,只留出雙眼,挨屋尋找著。
一間,一間,煙越來越濃烈,他已經快走到盡頭了。最後一間的牌子上寫著——會客室,他推了一下,大門緊鎖著,應該沒有人,轉身要走,忽然听到一陣微弱的呼救聲。從門上的玻璃窗口向里望去,一個瘦小的人影蜷縮在角落里,是她。
門是鎖著的,厚重的實木門,康寧連踢帶撞,怎麼也打不開。此時已經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刺鼻的化學氣味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無力地靠在門邊,里面伊琳听到聲音,知道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喘息著說︰「康寧,你走吧,別管我了。」
康寧低下頭,臉緊貼著地面,因為有毒的熱蒸汽往上走,只有地面上的空氣還比較新鮮,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開始助跑,聚集了全部力量,撞向大門。
「砰」地一聲,門開了,他沖了進去,緊緊抱住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孩兒。
他想站起來,卻再也沒有力氣,毒氣吸得太多了,神經已經被麻痹。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康寧抱著她緩緩倒下,讓她躺在自己懷里,感受著她溫熱的身體,這一刻竟然無比幸福。
伊琳,別怕,我也在這里,如果救不出你,那就一起走吧,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