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離開了盧為民的辦公室,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不知道是怎麼從醫院出來,像行尸走肉一樣。
他漫無目的地穿過幾條街,隨意地上了公交,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也正常,是誰遇到這樣大起大落的事情都不能淡定,更不說趙政一個18歲的普通學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公交走了多遠,他下了車。車站不遠處,就是華海的海灘。
這個時候這里幾乎沒有人,很安靜。
于是他走到海灘邊,一**重重地坐在沙灘上,托著下巴,望著遠處跌宕起伏的海面。
他的雙眼,沒有焦急。
「就這樣死了嗎?」。
「我不甘心啊!」
「可是,我沒有錢啊。一萬塊只能支撐三天,而且還是治標的辦法,富豪也撐不住啊。」
「不行,我要死得有價值。對,先把一萬塊寄回去。」
他心亂如麻,另一只手用力地抓著褲腿,有一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悲傷。他想發泄,又無處發泄。
「啊——」「啊——」「啊——」
他忽然神經質地跳起來,用力地,忘乎所以地對著海面用力的嘶吼,憤怒地嘶吼。
好一會兒,他沒了力氣,雙膝跪在地上,眼角已經濕潤。
這世界上,他最舍不得的,就是父母,就是。
「不過,死了也好,減輕父母的負擔,呵呵……」好一會兒,他似乎想通了,不過身上已經失去了力氣。
「小女圭女圭,你怕死?」這個時候,他的腦海里傳來了那老頭的聲音。
「怕死啊,誰不怕死?」趙政嘆了口氣,沒有想過跟腦海里的老頭兒爭論。
他沒這個心思,也沒這個力氣。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想成大事,哪有這麼輕松?誰沒有經歷過絕望,誰沒有經歷過痛苦?」老頭兒淡淡地說道。
老頭兒又問道,「你听過一句話沒?」
「什麼話?」趙政表面沒什麼,實際上已經受到了老頭兒的鼓舞。
「最窮不過吃樹皮,人不死總能出頭。」
「可是,我就要死了啊!」趙政一陣無語。
「那你死了沒?」老頭兒反問。
「沒死。」趙政如實地回答。
「活著就有希望,等死還不如直接了斷。」老頭兒繼續勸說,非常有耐心。
「我……」
趙政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什麼,是太小看自己了,還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
老頭兒的每一句話都有道理,自己難道是個懦夫?明明還沒死,怎麼就沒想過爭取呢?
他沉思了二十分鐘後,身上突然有了力氣,仿佛新生了一樣,一下從沙灘上跳起來。
「對,老爺子,我應該爭取一下,這不,我身上正好有一萬塊麼?」他的語氣變得豪壯,眼神變得銳利。
他認真地對老頭兒說了一句,「謝謝你,老爺子,不就是人死鳥朝天麼!」
說完這句,他在等著老頭兒的回答。但是,他的話好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得到響應。
這感覺,就跟吃了蒼蠅一樣。
「喂,老爺子」他很不爽地在心里喊了一聲,仍沒有得到回答。于是,他心想,難道老頭兒是上天派來開導他的?
對,一定是這樣,雷鋒老頭兒,做好事不圖回報。
「我在。」過了好一會兒,老頭兒的聲音才響起,「不過差點被你弄死了。」
「呃……」趙政有些模不著頭腦,「老爺子,怎麼回事啊?」
「你剛才意志前所未有的堅定,對我這個外來者,造成了一定沖擊力,沒事的。」老頭兒淡淡地回答。
听了老頭兒的話,趙政才明白過來,原來剛才自己太激動,差點把老頭兒弄嗝屁。
這倒是自己的不對,于是他連忙跟老頭兒道歉。
趙政心情很好,搭了公交回學校,打算在學校附近找幾家藥店,先買一副藥來吃,錢再想辦法。
在學校的公交站下了車,才走幾步路,他就又看到了劉叔的車,這讓他眉頭一皺。
這個家伙,是蒼蠅麼?
他一邊迎上去,一邊在思考是不是要給這個劉叔一個教訓。
「趙政!」劉叔面沉如水,心情似乎不好。他走到趙政跟前,冷笑連連,「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答應了你什麼?」趙政疑惑地看著劉叔,「我怎麼了我?你有病嗎?三天兩頭地來找我!」
「你——」劉叔眉頭微皺,今天這個家伙怎麼不對勁啊,跟吃了火藥一樣?
他想了想,仍冷聲說道,「你忘記了,我來提醒你。你是不是後來又去找了盧嫣然?」
「我找了你妹!」趙政氣不打一處來,「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老子沒事去找她干嘛?」
「你找死是不是?」劉叔感覺這小子不對勁,自己可是個大人物,怎麼能讓這小子罵?
他陰沉著臉,「注意自己的身份,別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死?」趙政冷笑一聲,差點一腳把劉叔給踢飛,「說得好像老子很怕死一樣!死誰不會啊,你有種弄死我!」
劉叔已經確定,今天這小子有病,他又想起那天被他扼住脖子的場景,想著想著,頭皮就有些發麻。
氣勢上,他已經輸給趙政了。
他指著趙政的臉,生氣地說道︰「你,你……」
「你個毛線,有事說事,沒事老子走了。」趙政心靈經歷了一次洗禮,心態已經不同了。
生死對他來說,並不顯得恐怖,一切似乎都沒有以前那麼重要了。
他看了劉叔一眼,轉身就要走。
「慢著!」劉叔想起自己的任務,忙喊住趙政,「听說你很能打,是不是啊?」
「要跟我打架麼?」趙政一回頭,揚起了拳頭,上下看了劉叔一眼,「就你這小身板兒?」
「哼!」劉叔被鄙視了,心里那個憋屈,不過想起上頭交的任務,只好忍氣吞聲,「不是跟你打架,是跟你談個生意。」
「什麼生意?」趙政听了,眉頭一皺,這家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想到這里,他不禁警覺起來。
他警惕地看著劉叔,「我可是忙的,小生意別找我。」
「你忙……」劉叔想說‘忙個屁’,一個學生而已,有什麼好忙的。不過他還是忍了。
他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是小生意,是大買賣,你做麼?」
「多大?干什麼的?」趙政仍沒有放松警惕。
「是這樣的,」劉叔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道,「嫣然在這里上學,有時候不安全,需要一個下人,也就是保鏢。」
「下人?保鏢?」趙政更覺得沒頭腦,這姓劉的要鬧哪樣?
「是的。」劉叔點點頭,「我們的保鏢年紀大,又不是學生,跟在嫣然身後不方便。我呢,也要回去工作了,不能夠天天陪著嫣然,所以,上面尋思著給找個下人,隨從。」
「為什麼選我?」趙政有些不可思議,之前姓劉的不是弄死他都不讓他接觸盧嫣然麼?
而且剛才,他還質問自己來著。
「因為你身手不錯,而且家窮。」劉叔說到這里,就趾高氣揚起來,「我們大家族的人,講究門當戶對。你家里窮,自然不會入的法眼。你一個下人,也沒臉對產生幻想吧。」
「下人?」趙政眉頭一皺,這特麼都什麼年代了,還下人?這個姓劉的是腦袋有坑麼?
這一點,倒是趙政沒有見識了。
華夏的家族,都是古時傳下來的。不說下人、僕人,就是結婚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他們出身大家族,多是聯姻。
而且,三妻四妾都正常得很。
他感覺有些受辱,轉身就要走。劉叔嘴角一勾,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連忙上去拉住趙政。
「你這就走了?不問問工錢?」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趙政知難而退。而且,盧嫣然確實需要一個保鏢。
上面下的任務是找一個厲害的學生保鏢,不是找下人。
不過他為了讓趙政自覺,就先打一個預防針,簡直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問!」趙政很不爽,當一個下人,工資有多高?而且,還要成天受氣,誰愛做誰做。
「三萬!」劉叔很直接地說道,「一個月三萬,你做麼?」
「三萬?」趙政听了有些猶豫,不過一想到自己的花銷,月兌口說道,「十萬,少了不做!」
「成交!」劉叔冷笑一笑,上頭給的上限是十二萬。
「我日!」趙政差點摔倒,有這麼高工資的下人麼?他之前還以為,是這個混蛋來羞辱他呢。
他回頭冷笑,不地樣子,「少來這套,我不會上當的,除非你把合同拿出來簽了。」
「好!」劉叔一口答應,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式兩份的合同,慢慢地遞給了趙政。
「我……」趙政再次感覺無語了,這家伙是有備而來的?他想到十萬一個月的工資,不禁有些動心。
尊嚴,是在活著的基礎上才有的。
他想了想,拿起合同,認真地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