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峻一臉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的站在北勝蔡李佛總會的大廳之中,此時這間新加坡北勝蔡李佛總會的大廳內,已經不再是只有幾人時的空曠,此刻已經或站或坐三四十人,這些人的表情相近,全部都是滿臉怒氣,盯著站在場中的霍東峻。
「霍師佷,和我新加坡北勝蔡李佛總會的同門一見面,就大打出手,不好吧?」坐在大廳正中的,是一名壯碩老者,穿著紅色武服,手里托著一個紫砂茶壺,壓著心中火氣,對霍東峻開口說道。
霍東峻朝對方拱了下手︰「邱師叔,說我大打出手,那就要先說說新加坡北勝蔡李佛總會的規矩如何?我拿我師傅名帖登門,被人單手接名帖不說,我朝內走,居然先對我動手,看來新加坡北勝蔡李佛的規矩,已經和中國不同呀?」
對面這個老者是聶榮飛的弟子邱海潮,聶榮飛已經年過九旬,雖然ˋ仍舊掛著北勝蔡李佛總會會長的名字,但是這間總會的大小事務都已經交給了自己的徒子徒孫,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是新加坡全國國術總會會長,除了北勝蔡李佛,聶榮飛也擅長太極拳,深得劉炅才器重,儼然把聶榮飛當成新加坡武林中的定海神針,所以聶榮飛更是因為有政府方面的器重,放手俗物,專心著書立傳。
邱海潮是知道香港洪義海有人新加坡拜訪這件事的,不過香港那邊一直沒有定下來訪的日期,邱海潮也只是知道香港那邊,黎劍青不會,只打發了一個自己的徒弟,心中就更加不屑,可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今天正在外面與總會下轄的屬會武館館主約談,就收到了消息,香港有個蔡李佛門人到了總會會址,而且與總會的弟子動起手來,把總會里那位王師傅都打的摔下二樓,掉在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這讓邱海潮頓時心頭火起,他雖然已經六十多歲的年紀,但是卻是火爆的性格,當即就要回總會廢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的功夫,好在他弟子中有頭腦機靈的,先打給了服侍聶榮飛的弟子,聶榮飛開口讓邱海潮回總會招待霍東峻,等他趕。
邱海潮坐在總會里,就一直在忍著火,听到霍東峻說是北勝蔡李佛的門人不懂規矩,眉心都跳了幾跳︰
「那他最後不仍舊是雙手接過了你的名帖?」
事情來龍去脈他都已經听門下弟子說過,年輕人是他的徒孫,中年人是他的徒弟,事情如何,兩人都不敢對邱海潮隱瞞,一五一十的對邱海潮講過。
「就算是殺囚,還要臨行刑時給一杯酒一碗飯,我登門拜訪手執名帖,就算不設酒席,不予茶水,至少也要懂規矩叫我進來坐一坐,我拿名帖登門,不是踢館。」霍東峻听到對方的語氣就知道邱海潮偏袒他們的人,語氣就愈發輕松。
無論最後這件事如何處理,整條街的人都看到自己把新加坡北勝蔡李佛的人踢下樓,不用自己宣傳,恐怕新加坡這些尚武的華人就能把這件事傳開,達到雷震寰想要的目的。
「咳咳!」樓梯上傳來一聲咳嗽,整個大廳中坐著的人頓時都站起身,本來就站立的年輕弟子此時更是愈發恭順。
霍東峻扭過頭去,一個須發皆白穿一身中山裝的老人踩著樓梯上來,站到了大廳門口。
邱海潮已經快步走,伸手虛扶住老人,嘴里恭敬的說道︰「師傅。」
霍東峻雙手握拳,抵于額頭處,頭垂下去,用了一個正式的拜式,嘴里說道︰
「洪義海武館弟子霍志峻,見過聶師公。」
雖然聶榮飛和宋天揚有舊怨,但是蔡李佛三勝一家這個臉面還是要維護的,無論私下斗的如何,面上輩分亂不得,霍東峻對聶榮飛稱呼一聲聶師公,理所當然。
聶榮飛四平八穩的站到霍東峻面前,開口說道︰「好。」
年過九旬,聲音如古井不波。
霍東峻抬頭放下雙手,平視對方。
如果不是對聶榮飛有著先入為主的壞印象,霍東峻覺得面前這個老人實在符合武林中大俠的模樣,鼻直口闊,虎目濃眉,下頜處一縷白須更是多了些飄逸氣度,身體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古鐘。
「你是劍青師佷的弟子?」聶榮飛臉上帶著微笑,開口問道。
霍東峻點點頭︰「是,家師是黎劍青。」
「你師傅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說,他那條腿壞掉,非是因為武功,而是因為性格,倒是像極你師公宋天揚,你師公身體可還好?」聶榮飛一沒有招呼霍東峻坐下,而沒有介紹弟子門人與霍東峻見面,就這麼站在大廳中央,面對面站著,與霍東峻說起了寒暄。
霍東峻不卑不亢的說道︰「我師公此時回清遠老家隱居,身體偶有小恙,不過並無大礙。」
「好啊,好啊,老了當歸于故鄉田園之下,和你師公比起來,我不過是個流落他鄉的難歸旅人。」聶榮飛不知是裝模作樣還是假戲真做,居然感慨了一聲。
「聶師公,我听我師傅說您想見見洪義海門人,聶師公開口,我師父不敢怠慢,特意讓我來見您,不知您讓我這次來的意思是?」霍東峻見身邊一圈人好像看動物園的動物一樣盯著自己,干脆也不客套,直接點題,這樣你聶榮飛總不能讓我站著听你的話吧?
聶榮飛笑笑︰「什麼事,你師傅應該和你講過,北勝祖師譚三和洪聖三祖陳耀熙當年那點舊怨,我師傅輸了一招,眼下我也已經準備閉眼等死,臨死之前,要為我師傅了了這宗舊怨,這樣,我死後見我師傅,也有話說。」
「呃……」霍東峻頓時語塞。
姜果然是老的辣,霍東峻還想讓對方先轉個話題虛偽親近一下,哪想到聶榮飛居然就這麼當著整個大廳的人說了出來,而且那語氣讓霍東峻生不出鄙視,反而要贊一聲聶榮飛夠坦蕩。
「那不知聶師公是準備如何了卻這宗舊怨?」霍東峻眼楮望向聶榮飛,微笑開口。
他完全不緊張,自己輩分低,就算是整個新加坡北勝蔡李佛總會的人圍在這里,又如何?反正已經剛剛踢他們一個人下樓,自己在場面上已經賺了,就算這班人圍毆自己,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恐怕也會說,北勝打不過自己,惱羞成怒。
「趙寶成,听說這位霍師弟和你切磋,你摔下了樓?同我說說,你這位霍師弟是如何指點你功夫的?」聶榮飛側過臉望向那個之前和霍東峻交手的中年人。
叫做趙寶成的中年人一張臉已經紅成了豬肝,他被霍東峻踢中下巴之後起身又再動手,結果連續中了三腿,被生生從大廳內踢的撞破了窗戶,飛了出去,丟了北勝蔡李佛的臉面,此時被師公聶榮飛叫,看到同門師都望向自己,更是感覺不如當初讓霍東峻直接踢昏死,也好過現在難堪。
不過師公聶榮飛開口,趙寶成不敢不應聲,將自己與霍東峻交手的動作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包括如何被霍東峻騰身而起踢中下巴,又如何中了三腳飛出窗戶,全都都講了出來。
「你師公宋天揚是帶師學藝,你師傅黎劍青是帶師學藝,看來你,也是帶師學藝,我听我這位徒孫兒講的話,你那幾腿分明是北派腿法?」聶榮飛听完趙寶成的話,望向霍東峻。
霍東峻瞞也瞞不住,這種浸yin了一輩子武學的老人面前,功夫完全隱藏不住,就算現在不承認,等到一交手,也會從細微處區別。
所以霍東峻干脆的承認︰「聶師公眼光如炬,我學過幾天北派的腿法。」
「我也學過北方楊氏太極拳,帶師學藝,不丟人。」聶榮飛出乎霍東峻意料,沒有諷刺和不屑,而是點點頭說道。
「我當初本意原是想讓你師傅黎劍青,與我這徒弟邱海潮切磋一下,如果邱海潮能僥幸贏了一招,也算能讓我有臉面下去見我師傅,可惜你師傅壞了一條腿,換了你來,既然是你來,那就選個同輩的與你切磋一番,老頭子我時日無多,不想再寒暄客套耗費時間,就等切磋這一場之後,再叫他們招待你,寶隆?」聶榮飛最後突然稍稍提高了一下聲音,交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一個筆挺修長的身影從聶榮飛身後人群中走出來,站在聶榮飛身後不遠處,恭敬說道︰「師公。」
聶榮飛也不回頭,對霍東峻說道︰「這是邱海潮的弟子,孫寶隆,與你同輩。」
霍東峻朝那個修長的身影拱拱手︰「孫師兄。」
「霍師兄。」叫孫寶隆的年輕人有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一身鮮紅武服,生了一張俊俏臉龐,如果不是這身武服套在身上,霍東峻覺得面前這位孫寶隆換上時尚服飾完全可以去為雜志做模特。
聶榮飛轉過身慢慢走到大廳中央的座位處坐下,對站在旁邊的眾人說道︰
「都散去,都散去,只留他們兩個和老頭子我就可以。」
邱海潮站在聶榮飛身後朝站在四周的人群擺擺手,讓他們離開,最後,連他自己,也悄悄走下了樓梯,整個大廳,只剩下場中站立的兩人,以及坐在太師椅上,半眯著眼楮的聶榮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