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李忠和就已經從妻子口中知悉了事情全部經過。他雖然沒有親自參加勁草醫藥貿易公司欺行霸市的行為,但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授意,利益也是他佔大頭,所以得聞有人敢違背自己的意思,並且打傷了自己的人,他怒不可遏,親自趕來施壓。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人家並不是一個苦哈哈的白丁生意人,靠山還是宋慶偉。
他和宋慶偉的行政級別雖然是一樣的,但是宋慶偉的辦公室直接受局長領導,而他卻需要以辦公室或者副局作為中轉站,才能與局長親近。如此一比較,親疏遠近自然就不言而明。
更讓李忠和震驚的是,和宋慶偉坐在一起的幾個人中,他還認出了兩個,南城區分局局長鐘鐵勇,玉泉山老干部療養院副院長劉書南。
不論是從級別還是從權勢來說,這兩個人的影響力還都在宋慶偉之上……
李忠和額頭的冷汗冒了出來,他偷眼看向冷牧,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宋主任,這都是誤會……」
電光火石間就在心中權衡好利弊,李忠和立刻服軟認輸。
只可惜,沒人給他服軟認輸的機會。
宋慶偉先看了劉書南一眼,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忠和,「李科,是不是誤會,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李忠和心中咯 一聲,宋慶偉算是顧及了同事之誼,臨了給了自己一個隱晦的提示。
他不由看向劉書南,正要,劉書南的視線卻已經轉向冷牧,「冷先生,您看?」
李忠和的心徹底沉下去了,老干部療養院的副院長實權不重,卻是實實在在的肥缺,影響力比起衛生局局長都還有過之,就這樣的人物,居然在征詢那個年輕人的意見,而且還用了敬語。
李忠和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你他瑪的究竟給老子惹了什麼人啊?
程曉丹也終于看出了問題,敢情這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才是藏在人群里的大佛,一時間,她心中悔恨交疊,怕到了極致。
夫妻倆全都不敢講話了,能夠讓劉書南用敬語相稱的年輕人,要不是某個大家族的直系子弟,李忠和都敢將頭摘下來當球踢。
副處級干部在普通百姓眼中那是很不得了的大官兒了,但是李忠和清楚,在真正的政界大佬家族面前,自己不過就是一只小螞蟻,一顆綠豆芽兒。
面對這種級別家族出來的人,萬不能多嘴,多說便多錯,表現的越是乖巧听話,才越有可能逃過一劫。
冷牧將所有人的反應全都看在眼里,心里頭直樂,世俗間的人活得可真是很豐富,沒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在交際當中卻是將智慧運用的淋灕盡致。
拿鐘鐵勇來說,這個人看似粗獷、直爽,卻依舊有其狡黠的一面,只是在剛來的時候說幾句話表達一下立場,此後便一言不發,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像已經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可誰也不敢忽略他的存在。
再說宋慶偉,斯斯文文的書生模樣,實則有一顆八面玲瓏的心,堅定地表明立場會站在劉書南一邊,卻又在無形之中賣了李忠和一個顏面,不止沒有將李忠和得罪死,還能讓李忠和感恩戴德。
劉書南自是不需說了,此人的交際手段是場內所有人當中最強的。
最後是李忠和夫婦,從這兩夫婦做的事情來說,就是貪得無厭的典型代表,可是他們卻依舊不乏交際智慧,轉幾個圈終于找到正主兒,意識到今天難逃一劫,索性就一句話不說,做出任其宰割的樣子。
冷牧卻不得不承認,這般光棍的做派,還真是擊中了自己心中的軟肋。
「勁草醫藥貿易公司幕後的東家是誰?」冷牧淡然問道。
李忠和愣了一下,還沒有想到怎麼回答,程曉丹搶先道︰「是四海集團,咱們公司是四海集團的子公司。」這個女人很傻很天真,看出丈夫在官面上壓不住場面,就想抬出四海集團來壓迫冷牧,她心里到底還有一絲僥幸。
劉書南、宋慶偉、鐘鐵勇,就連董軍都無奈地搖了搖頭,傻的這麼可愛的女人,到底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四海集團麼。沈四海我倒是見過一面,還能說得上兩句話。不過听說現在四海集團由沈閥當家,巧合的是,前段時間也見過一面,還鬧了點不愉快。」冷牧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
李忠和的臉色早已經變得蒼白無血,見妻子還要,他一巴掌就扇了,「瘋婆娘,給老子消停點。」人家都有本事和沈閥鬧不愉快,你他娘的算什麼東西?
程曉丹被丈夫一巴掌打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指著李忠和的鼻子罵道︰「好哇,李忠和你這個喪天良的,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當著外人的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把這瘋婆娘給老子拉走!」李忠和猝不及防之間被程曉丹在臉上抓了一道血印子,他怒不可遏地對幾個手下吩咐道,那幾人哪里敢怠慢,連忙將程曉丹連勸帶拉的弄出去了。
李忠和也顧不得狼狽,光棍地走到宋慶偉面前,「宋主任,念在咱同一個鍋里舀馬勺的份兒上,你給兄弟我指條明路吧。」
冷牧不由高看了李忠和一眼,提得起放得下,怪不得敢堂而皇之地霸市斂財,單單這份放得下的氣魄,就是許多人都不具備的。
宋慶偉看著劉書南眨了眨眼楮,意思是問該怎麼辦。
「李科長,不得不說,你們家這事辦得不厚道。不過我不是你們系統里的人,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今天你們惹到了我的貴客頭上,這件事自然需要有個說法。」劉書南不輕不重地將立場點出來,然後看著冷牧,說道︰「這家醫館是冷先生開的,至于今天的事情怎麼解決,我看你還是和冷先生商量比較好。」
李忠和轉身面向冷牧,誠懇地躬身,「李忠和做事不地道,今天認栽,要怎麼懲罰,單憑冷先生吩咐。」
這句話里里外外透著草莽習氣,無形中卻也道破了李忠和的出身,冷牧淡淡地問道︰「李科長祖上出過混江湖的人?」
李忠和愣了一下,忙道︰「建國之前,我爺爺輩曾入過洪門,是小有名氣的雙花紅棍,我父親也有一身武藝,只是到我這里就斷了。」
冷牧道︰「難怪李科長身上有一股江湖人的氣息。既然都是江湖人,那這事情就好辦了。」
李忠和心中一喜,「請冷先生賜教。」
「賜教談不上。」冷牧淡然道︰「都是居家過日子,誰掙點錢也不容易。之前听你講,這一代的診所、醫館,有九成都在用你家公司的藥。且不論你家公司的藥材質量如何,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強買強賣的做法。都是生意人,誰也不容易,李科長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多謝冷先生,李忠和明白,回去之後就逐家致歉,將錢款退還給人家。」李忠和保證道。
冷牧道︰「那倒也不至于,以前賺的也就賺了。不過以後再做生意,還是按照規矩來的好。再者,李科長也得明白一件事情,醫藥是用來救人的,在這上面做文章,等若是賺死人錢,華夏玄學講究因果報應,我建議李科長還是信一信的比較好。」言下之意,你可以繼續和別家做生意,但是要做到貨真價實。
李忠和哪有听不明白的道理,忙道︰「冷先生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親自督促這件事。」同時他心里也有些轉不過彎來,難道懲罰就這麼簡單?這完全就不能稱之為懲罰啊。
大凡做過惡的人,比尋常人更加不信天上會掉餡餅的事,李忠和不算惡貫滿盈,但也非法斂了許多錢財,冷牧輕飄飄的幾句話雖然還是會讓他損失很多錢財,但是他心里清楚,這點懲罰與他已經得到的利益相比,完全就是毛毛雨,不值一曬。
「冷先生,今天給你帶來了許多麻煩,這里有點我的意思,還望笑納。」李忠和將隨身攜帶的一張銀行卡取出來恭敬地放在桌子上,卡里有一百萬,他希望能夠徹底消解冷牧的怨氣。
冷牧將銀行卡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也不問你們有多少錢,順手就丟給了董軍,「既然是李科長給的,那就收下。李科長,不打不相識,咱們的事就此揭過了。不過我還有一件事需要麻煩你一下。」
見冷牧將銀行卡收下,李忠和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結果又听到冷牧最後一句話,他才收下去的心有懸到了嗓子眼里。
「冷先生,有事您請吩咐,但凡我能辦到的,一定義不容辭。」李忠和硬著頭皮道。
冷牧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听說你妻子與沈閥是親戚,有沒有這回事?」
李忠和愣了一下,不知道冷牧為什麼問起這個,「沒錯,我妻子是沈閥的小姨。」
「沈閥是沈四海的養子,這麼說來,沈閥的父母還健在?」冷牧問道。
李忠和心凜,看來這個年輕人與沈閥之間的矛盾不小,難不成是要自己幫著對付沈閥?這事可有些難辦了。
「沈閥的父母還健在,不過與沈閥的關系並不怎麼好,目前兩個老人一直生活在聖德鎮鄉下。」李忠和如實答道。
冷牧點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李科長什麼時候有時間,幫我約一約兩位老人,沒問題吧?」
一听不是要自己幫著對付沈閥,只是約見沈閥的父母,李忠和就放心下來,「只要冷先生有時間,我隨時都可以安排。」
「那就好,等我需要的時候再聯系你。」冷牧淡然道。
李忠和知道今天的事算是徹底解決了,原本有心請在座的人吃一頓飯,但是看冷牧已經有送客的意思,他忙告一聲罪,轉身就走。
雖然冷牧已經表明不會在追究,但那也得自己把承諾的那些事做完才行,李忠和深諳這個道理,出門尋了妻子就合計起來,反正錢已經賺的差不多了,見好就收也不是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