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螢。」
蘇淳養說了三個字,簡短異常,語氣卻不平淡,似是在極其艱難地壓抑某種驚憂的情緒,很顯然,直到這三個字已經出口,他還在糾結該不該說出來的問題。
便是這三個字,讓冷牧的神情剎那間大變,俊朗的面孔變得鐵青一片,凝肅的氣場中隱約能夠見到些許冷冽的殺意。
沒錯,就是殺意。
蘇淳養不自禁地在冷牧的暮光注視下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將這三個字又重復了一遍。
「冷月螢。」
乍一听,這三個字很像一個人名,又或者是某種昆蟲的名字。
實際上冷月螢既不是人名,也不是什麼昆蟲,而是一塊石頭,一塊酷似翡翠的能夠在夜里發光的石頭,通體冰冷如至寒玄冰,其名也是根據這些特性而來。
在古法界,冷月螢是與金戈如意齊名的至寶,與秦家掌握的金戈如意不同的是,冷月螢鮮為人知,而且在二十多年前真的遺落了。
另一個不同點在于,眾所周知,金戈如意是開啟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鑰匙。但是冷月螢的用途,在冷家傳承了數千年也無人參透其秘。
換言之,沒人直到冷月螢究竟有什麼用途,冷家先祖直傳下來一句話︰此物貴比金戈如意,舉族之力護其周全。
無數代冷家人都恪守著先祖的遺志,每一代的驚艷人物卻也在潛心參研其中之謎,雖是依舊沒有解開,卻也多少找到了一些線索。
冷家無數代驚艷人物之中,參研冷月螢進度最大的是上一代天才人物,冷牧的三叔︰冷邑。
冷邑是冷家近百年來當之無愧的第一天才,自小便露出驚艷的修行天賦,早早便成了下一代族長候選之人。
冷月螢是冷家至寶,只能由最強者保存。
在冷牧當下的年紀,冷邑攜帶冷月螢入世歷練,時隔不久就傳來失蹤的消息,冷家尋找二十年未果。
冷月螢,自也隨著冷邑消失不見。
三叔冷邑失蹤二十年,冷家便尋找了二十年,不止找他,同時也在找冷月螢。
冷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是會在蘇淳養的嘴里听到這三個字。
冷月螢被列為冷家至密,萬沒有從大峪山泄密的可能,蘇淳養會知道此物,只能是從三叔冷邑那兒。
冷月螢既是露出痕跡,三叔冷邑自然也會隨之浮出水面。
對從未見過面的三叔,冷牧打小都是崇拜的,他幾若就是在三叔傳奇的故事中成長起來的,同樣是通修八寶相的存在,同樣是二十歲不到便已經踏進宗師境界,同樣被公認為是冷家百年來不出的奇才。
冷牧凝眉問道︰「你從何得知此物的?」
冷牧身上此時散發出來的氣息更加冷冽、壓抑,蘇淳養的額頭開始冒出大片冷汗,同樣是宗師境界的武者,可卻有著質的區別,打個比方,冷牧的氣場是24K的黃金,他的氣場頂多能夠看到18K的尾巴,功力純度的不同,變現出來,便是威能的差距。
「冷月螢便是蘇家最大的秘密……」蘇淳養回答的很簡單,沒有一口氣將話說完,而是翼翼地觀察著冷牧的神情變化。
從表面上看,冷牧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的內心里猶如翻江倒海,冷月螢是蘇家最大的秘密,這意味什麼,豈不是說冷月螢很有可能就在蘇淳養手上。
冷月螢是隨著三叔冷邑入世的,也是和三叔冷邑一起失蹤的,為何會出現在蘇淳養的手上?
根據家族中人的說法,當年三叔冷邑入世的時候比自己的修為都還要高出一線,而且還有大量的家族資源可以利用,不說宗師境界,就是尋常後天境界,也不可能在他手上討好。
當年三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電光火石間,冷牧的心中轉過無數念頭,但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現,只淡淡地看了蘇淳養一樣,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沒有從冷牧臉上看出神情變化,蘇淳養心中卻更加緊張,他和冷牧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卻一直在暗中留意其消息,很顯然,這個年輕人不是那種恃才傲物的人,其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毒,平生僅見。
其越是平靜,才越是讓人難以琢磨其心中所想。
做出和盤托出的決定不容易,當年答應鬼醫保守這個秘密的時候,鬼醫就講的很清楚,除非有人帶著自己的信物來此,才能將其物交出來。
冷牧是鬼醫的後人無可置疑,可他並不是沖著冷月螢來的,否則在第一次見面就該拿出鬼醫的信物了。
蘇淳養有些後悔,是不是自己這個決定做錯了?
可是話已然出口,這時候想要再縮回去,無疑是不可能的,說不得冷牧就會暴起擰下他的頭顱。
「冷先生已經知道,我早年與鬼醫前輩有舊,承蒙其恩惠,不然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更不可能成為一個宗師境界的武者……」
蘇淳養的話很絮叨,將當年鬼醫為其治病、傳其武功的事情又講了一遍,與上一回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將的更細致。
冷牧听得也很細致,沒有將其打斷,他很清楚蘇淳養將這些的用意,顯然蘇淳養已經感覺到自己動了殺意。
「冷月螢,是鬼醫前輩十六年前交給我的……」
蘇淳養終于說到了干貨,而這個消息,更是令冷牧震驚不已,冷月螢怎麼會出現在二爺爺冷天輒的手上?
「鬼醫前輩當年將冷月螢交給我的時候,告訴我這是關系到整個世界的至寶,讓我當命一樣保護,除非是有一天他親自或者有後人持著他的信物來取,不然誰也不能給,更不能跟任何人提及。」
冷牧的神情終于變了變,殺意更濃了幾分,「你確定是十六年前?」
蘇淳養翼翼地點點頭,道︰「絕不會記錯,十六年前,鬼醫前輩是在一個深夜里找到我的。當時……」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到底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出來。
「當時他應該受了傷,對嗎?」。冷牧冷聲問道。
蘇淳養驚了一下,道︰「雖然他沒有親口說受傷,而且也沒有見到明顯的傷痕,可我能感覺出來,他當時的氣息很紊亂,確有受傷之兆。」
「壽終正寢,哈哈!」冷牧忽然間冷冽地笑了起來,臉孔扭曲的很厲害,笑了好一陣,才自語般呢喃︰「人人都說二爺爺是壽終正寢,真的是壽終正寢麼?」
蘇淳養心里驀地一顫,「鬼醫前輩難道卒于十六年前?」
冷牧的暮光冷冽至極,「沒錯,就是十六年前。」
蘇淳養再也抑制不住冷心的震駭,此生他最感激的人便是鬼醫,上一回听冷牧說鬼醫壽終正寢,他的心里就很是傷痛,沒想到鬼醫的死竟然還有如此多的隱情。
「冷先生,鬼醫前輩到底是受何人所害?」蘇淳養的眼中爆發出濃烈的戰意。
冷牧微微一皺眉,身上的氣勢緩和了不少,蘇淳養此人雖然有很多為人不齒的地方,但是其對二爺爺的感激之情倒是發自真心。
「此事暫時還無從定論。」冷牧淡淡地回答,二爺爺的遺骨是神武局的大能送回大峪山的,此事定然要找到相關人等好好對峙一番的。
「二爺爺將冷月螢交給你的時候,除了叮囑守護和認取之事,有沒有提過其他?」冷牧心中很不平靜,冷月螢的蹤跡已現,三叔的蹤跡呢?冷月螢當年又是如何出現在二爺爺手中的?
直到此時,蘇淳養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沒人來認取冷月螢,原來鬼醫前輩當年並沒有回到族內便已遇害。
他也看出來了,冷月螢不止是至寶那麼簡單,或許還牽扯了另外的事情,他不敢有所隱瞞,當即很認真地回憶起來,生怕遺漏了什麼。
結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當年鬼醫將冷月螢交給他的時候,印象太深刻了,這些年自己為了保護這件東西做出無數犧牲,自是更加不可能忘掉當時的情形。
「沒有別的任何事,當年鬼醫前輩來去匆匆,前後時間不過十來分鐘,再也沒有說其他的話。」
冷牧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二爺爺、三叔,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冷月螢竟是會被托付給一個世俗之人保管,三叔又在哪兒?
冷家傳承數千近萬年,從來都不曾出現過叛徒,冷牧自是不會猜測二爺爺謀害了三叔,果真如此的話,二爺爺也不可能將這樣的至寶交給蘇淳養來保管。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三叔也和二爺爺一樣,遇害了!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害我冷家者,雖遠必誅哇!」
冷牧的心在滴血,慈祥和睦的二爺爺,從未謀面的三叔,都是至親至近之人,想到他們的逝去也好,失蹤也罷,竟然有如此多的隱情,他的心中就泛起滔天的殺意,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都翻過來,也要把凶手找出來碎尸萬段。
強大的殺意從冷牧身上涌出,像是洪水猛獸一樣在小院里肆掠,蘇淳養的道心一顫再顫,隱隱地竟是有些抗御不住的趨勢,臉色越來越白,汗水越流越多。
忽然間,那些殺意退去,冷牧的眼神恢復清明,淡淡地道︰「冷月螢如今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