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牧也好,諸筠也罷,對于相術都不是一竅不通之人,哪怕是號稱相師第一人神算子開課,他們也都是見過的。
卻也因為有類似的見識,看到冥玉娘起卦的時候,他們才更為震驚。
相術是華夏古術當中最為神秘的傳承,大多數相師,包括神算子起卦開課,都是四平八穩,更像是在進行一場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儀式。除了在卦象解讀完成之後,他們自己告訴別人卦象的內容,不然旁人絕對無法看懂一絲一毫。
但是冥玉娘起卦,卻更像是在做一場龐大的法事,冷牧和諸筠甚至能夠隱約地感受到從龍甲以及冥玉娘身上傳出來的術法波動。
說術法波動太玄妙了,實際上就是一種隱秘的力量引起的氣流波動,與尋常的氣流又有些細微處的差別,從冥玉娘傳出來的氣流波動中,能夠感覺到一絲幽暗的森冷.
+du.龍甲懸浮在米雪母親頭頂正上方,像是一架懸空的飛碟,就那麼穩穩當當地停在那里,仔細去看,卻能發現龍甲四周的氣流呈現出扭曲的狀態。
冥玉娘一翻潔白的手心,三枚方孔大錢出現在手心里,她神情無比凝重,手掌微微一震,方孔大錢往空中飛去。
說來也怪,三枚方孔大錢之間似是有某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無論她怎麼拋,三枚大錢都不會胡亂的飛行,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同飛起,又一同落下,而且都是穩穩當當地落在冥玉娘手心里。
一連拋了三次大錢,似是都沒有卜到想要的結果,冥玉娘的神情里隱約地有些焦灼,額頭冒出了大滴大滴的香汗。
拋大錢,看似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這其間消耗的精氣神卻遠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冷牧和諸筠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冥玉娘,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唯恐一個喘息就驚擾了全力卜卦的冥玉娘,以致功虧一簣。
當方孔大錢第四次被拋起的時候,事情似是有了進展,只見冥玉娘緊皺的眉眼霍地一舒,眸中閃過一絲喜意。
她的腳步快速移動,三兩步並到病床前,將懸浮在空中的龍甲抓在了手里。
叮叮當!
三聲清脆的響聲傳來,三枚方孔大錢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龍甲背上,形成了一個歪歪斜斜的品字。
「怎麼樣了?」冷牧連忙問道。
冥玉娘使勁地喘了兩口氣,微微向他點了點頭,似是心力消耗極大,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冷牧連忙將她扶住,關切道︰「先不急著說話,休息一陣再說。」
冥玉娘看他的目光霍地一柔,淡淡地笑了一下。
大約休息了十多分鐘後,冥玉娘緩過勁來,說道︰「大致方位已經確定了,不過事情恐怕沒有你之前想的那麼簡單。」
冷牧和諸筠的臉色先後劇變,冷牧皺眉問道︰「難道是人為的?」
冥玉娘無聲點了點頭。
「老夫仔細了解過米雪一家人的身世背景,完全是局外人,怎麼會有人突然對他們下這麼狠毒的重手?」諸筠不解地問道。
冷牧心中同樣有這樣的疑惑。
冥玉娘搖頭道︰「這老婦人的命相有些奇特,屬于無相之人。」
「無相之人?」無相也就意味著無法通過卜相查看命格,相師同樣無法卜相冷牧的命格,但是兩者之間卻有著天壤之別。冷牧的命數被遮掩,這是冷家以外力強行遮蔽了天機。無相之人,卻是生來就不帶有天機,又或者說是上天格外垂憐,幫其掩蓋了命數。
冷牧沒有想到米雪的母親竟然會是如此奇特的一個人,他想了想問道︰「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特性,所以才被人下了狠手?」
冥玉娘道︰「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無相之人除了無法卜相命數之外,再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若是武者,這個特性還有點用處,做個暗殺者,說不定能夠做到真正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這位老婦人實實在在的是一個普通人。」
「那恐怕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冷牧臉上凝滿寒霜,有西疆的前車之鑒,他不能不想到這里。
「這個也說不準。如果對方真是為了迫你就犯,那也找錯對象了。以你手底下員工的親人相逼,還不如直接逼你親近之人。」
冷牧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惱火道︰「可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別的可能性當然有,而且有很多。」冥玉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望著熟睡的米雪母親咧了咧嘴角,最終沒有說出來,只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幫其找回命魂,等你把她喚醒開始計時,我們只剩下24個小時。」
冷牧愣了一下,道︰「難道沒有別的途徑,非得喚醒她嗎?這時候將她喚醒,燃燒的就是生命力,如果不能在24小時內找回命魂,等她再次陷入昏睡,那就再沒有醒轉的機會了。」
冥玉娘道︰「就算是不喚醒她,她也頂多能再活幾天。左右都是死,有區別嗎?」。
冷牧神情不由有些黯然,還真是沒什麼區別。
「你做準備吧,等你做好準備,我就施針。」
「我要的兩樣東西帶來了嗎?」。
諸筠連忙從床頭櫃里翻出一個塑料袋,從里面拿出一枚化妝鏡和一個吃飯的碗。
冥玉娘看了一眼,確定這是米雪母親常用的東西以後,就道︰「把碗里裝滿清水,然後找一支竹筷或者木筷。」
房間里就有木筷,郭凱和米雪用餐留下的,諸筠取過一支遞過來。
冥玉娘將裝滿清水的碗放到米雪母親的胸前,又用銀針刺破米雪母親的手取了一滴鮮血染到木筷上,這才將木筷快速插進裝滿清水的碗里。
只見那根木筷入水一分,然後就穩穩地立在了上面,竟是沒有絲毫異動。
冷牧大感神奇,只是見冥玉娘一直在忙,才強壓住好奇心沒有問出口。
那一枚化妝鏡同樣染了米雪母親的一滴鮮血,被安置在了床頭上。
做完這一切,冥玉娘又做了一件怪事,用她自己的鮮血在床頭的牆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圖案。
沒等鮮血干涸,那個圖案忽地閃過一道紅光,然後隱入牆壁消失不見了。
就在一剎那,房間里忽地吹過一陣微風,而此時幾扇窗戶卻關閉的緊緊的。
冷牧和諸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這陣微風吹過,房間里的溫度似是都突然降低了好幾度。
冥玉娘吁了一口長氣,道︰「現在你可以施針了,不過動作輕一些,別動了她身上的碗和筷子。」
冷牧不解地道︰「難道在我們找回她的命魂之前,這個碗就得一直這麼放著?」
冥玉娘點點頭,道︰「所以在我們離開之後,得麻煩諸爺爺親自在病房里看護著,不能讓任何人進入這間病房。老婦人的命魂丟失,其他魂魄隨時都在減弱,碗和筷子是用來鎮魂的。如果這里出現變故,就算找回命魂,老婦人的性命估計也很難救回來。」
諸筠問道︰「那如果米雪的母親自己動了呢?」
這個問題不需要冥玉娘解釋,冷牧道︰「一會兒我施針,其實是強行將她喚醒,但並不算是真正的蘇醒,除了意識清醒,能夠睜眼之外,她的身體還無法動彈,也不能說話。」
諸筠松了一口氣,道︰「那就沒問題,你施針吧,老夫保證在你們回來之前,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冷牧取出針囊來,抽出四根銀針一字擺開,卻沒有立馬動手,再次確認道︰「真的除了這個就再沒有其他辦法了?這套方法嚴格來說算是禁術,一旦施展,就真的沒有回桓余地了。」
「趕緊開始吧,不施針,才是真的沒有回桓的余地。」
冷牧嘆了口氣,再不多話,以極快的手法將四根銀針插進米雪母親四肢的穴位當中,取出第五根銀針,對準的卻是米雪母親的頭頂。
這時候他又停頓了一下,不等他問出口,冥玉娘就道︰「沒有別的方法了,趕緊吧。」
冷牧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手腕一抖,銀針刺進了米雪母親頭頂的穴位。
銀針剛剛入體,米雪的母親就傳來了反應,只見她的眼皮閃爍幾下,隨後緩緩睜了開來。
單從米雪母親的目光來看,根本不像是剛剛昏睡許多天的眼神,實在是太清亮了。
老婦人的身體無法動彈,只有眼珠子能夠轉動,她緩緩打量了一圈屋里的情形,最後把目光落在冷牧臉上,充滿了問詢。
「伯母,我叫冷牧,是米雪的領導,本身也是一位醫生。我們目前再給你治病。你昏迷了很長時間,剛剛蘇醒,身體一時間無法適應。你放心,這種狀態不會持續的太長,頂多一天左右就能完全恢復。」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冷牧的話,米雪母親眨了眨眼楮。
冷牧轉身對諸筠道︰「老頭兒,接下來可就得靠你了,千萬別出岔子。」
諸筠道︰「放心吧,在你們回來之前,絕對不會有任何人進入這間病房。」
冷牧點點頭,給冥玉娘使了個眼色,兩人聯袂出了門。
病房外面,郭凱和米雪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冷牧出來,連忙圍過來。
不等他們說話,冷牧就主動介紹起病房里的情況,「放心,人已經醒了,不過剛剛蘇醒,暫時還不太穩定。我們現在去尋找一味最關鍵的藥,只要找到這一味藥,你母親就能徹底治好。不過在這之前,病房里只能有諸醫生留在里面照看病人,你們還不方便進去探望。」
前半句話令得米雪欣喜若狂,後半句話卻又讓她有點抓狂的感覺,母親都已經醒了,為什麼還不能探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