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真君注意到來人,疲憊絕望的雙眼中閃爍著點點火花,但很快就湮滅了。
「你們終于來了,再晚些我恐怕就撐不住了。」陽平真君原本很精明的一張臉,如今已經慘不忍睹,他整個人被吊在牆上,不僅修為被廢,且四肢盡斷,內傷嚴重。
巴星修和甲紹元一時間險些落下淚來,兩人慚愧地看著那掌櫃,手足無措地想要將他放下來。
陽平真君卻搖搖頭道︰「不要白費力氣了,你們既然來了,便應該知道已經發生的事了,要說此事的確是我們拍賣行不厚道,遭此厄運也是罪有應得。我等你們來,無非就是想要叮囑你們,既然菩提羅漢果已經到手,你們就暫時先蟄伏起來,日後若有機會再振興拍賣行,為我們報仇。」
巴星修和甲紹元同時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片刻,異口同聲道︰「掌櫃的,我們沒有拿到菩提&}.{}羅漢果!」
陽平真君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目光陡然凌厲起來,仿佛的疲憊痛苦和絕望只是二人的錯覺,那目光像是刀子一般狠狠刮在他們身上,聲音嘶啞而飽含威脅︰「你們說什麼,那譚洪深一直在拷問我菩提羅漢果的下落,難道不是被你們得手了嗎?」。
巴星修和甲紹元也是一頭霧水,當即把當日的情形說了一邊,最後由巴星修道︰「屬下能確定莫風也沒有得到那菩提羅漢果,而我們前腳剛走,譚家的人後腳便已趕至,按說那菩提羅漢果應該還在譚卓身上。」
陽平真君也迷糊了︰「可譚洪深當時那氣急敗壞的模樣,不像是作假啊?」
甲紹元沉思半晌︰「不會是在我們趕到之前,譚卓就已經把菩提羅漢果弄丟了吧?」
「這……」巴星修和陽平真君兩人同時一愣,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一下三人都沉默了。這麼一來,他們拍賣行的確要承擔主要責任,除了他們沒人知道譚卓拿到菩提羅漢果的事,結果不僅莫風知道了,還有一路更為神秘的人馬,居然趕在他們和莫風前面就已經得手了,就算他們對譚洪深說不知道對方是誰,恐怕譚洪深也不會相信。
巴星修陰沉無比,見甲紹元和陽平真君都不開口,他道︰「天快亮了,我們先出去再說,否則就要被了。」
甲紹元表示贊同,兩人就要去為陽平真君松綁,卻見他猛地咳了一口血出來,然後氣喘吁吁道︰「不要白費功夫了,救我出去只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我留下還有用處。」
巴星修和甲紹元十分不解,兩人悲痛又茫然地看著他。
卻听陽平真君平復了呼吸之後,才陰測測地說︰「既然我們都不知道那一方人馬是誰,且說出去也無人相信,那就當他們不存在就是了。」
巴星修和甲紹元看到掌櫃的金紙般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陰狠的笑容,屏住呼吸等他說下去。
陽平真君皮笑肉不笑地說︰「既然同是殺人越貨,沒道理我們拍賣行落得這般下場,而莫風卻毫發無傷,還有譚家,就算我們理虧,但這仇卻不能不報。」
巴星修問︰「掌櫃的意思是……」
「哼,你們走吧,此事交給我來辦就好,接下來的日子只管看著譚家和莫風斗法就是了,必要的時候再加把火。」他又叮囑二人︰「隱藏好你們的身份,不要被莫風和譚家認出來,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巴星修和甲紹元大概已經猜到掌櫃的要做什麼了,但是等他做完要做的事,恐怕命也不在了。
陽平真君看出兩人的想法,並沒有太多傷感,他平靜道︰「我能撐到現在,也是為了等你們,如今事情都交代好了,我再做完最後一件事,便可以解月兌了。莫要磨蹭,黎明已至,你們快走!」
巴星修和甲紹元與他有幾百年的交情,如今便要陰陽兩隔,心里酸苦之極,可是他們也早就看出陽平真君就算逃出去,恐怕一輩子都要躺在床上,斷掉的手腳好接上,但是他的內傷,實在太嚴重了,恐怕真的需要菩提羅漢果才能醫好。然而,以修士的驕傲,一旦失去修為,如廢人一般的存在,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如今掌櫃的心意已決,他們無法勉強。
送走了兩位至交,陽平真君便喊來了守衛,說他快要死了,臨死之前有話要對譚家主說。
譚洪深正因為莫風的貪婪而發愁,突然听說陽平真君要留遺言,心里隱約報了一絲希望,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是不是想通了,菩提羅漢果有希望了?
等譚洪深來到陽平真君面前的時候,盡管心中十分緊張,仍保持著平津淡然,問︰「你有話要和我說?」
「呵,譚洪深,說起來我們也打過幾次交道,我沒想到你竟是這麼笨的人,試問,這玉坤宗山脈,除了那個人,還有誰能有那麼大的本領讓我不顧行業規則將客戶的信息透露給他,我以為你早該想到的,可是如今我都快要死了,你還是不開竅,我都替你著急啊!」陽平真君冷笑著睨著譚洪深,即將了結一樁心願,他本來強撐的精神很快就萎靡了下來,如今的他明顯剩下一口氣。
譚洪深見到陽平真君都這副模樣了還不忘嘲諷他,心里氣惱之極,但還保持著表面上的風度,和一個死人計較什麼?
「你若沒有別的要說,我這就走了,你好好上路。」說著,就要轉身離開,同時心里也升起一個疑惑,他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除了那個人,那個人到底是誰,要說這玉坤宗山脈本領最大的莫過于……不對,他若是得到了菩提羅漢果,這兩日將如何還會和自己糾纏,直接一句話拒絕了就是。
陽平真君望著譚洪深的背影,幽幽道︰「之前我是覺得自己還有活命的希望,怕把他講出來給自己招禍,可是如今……」
他嘆息一聲,似是無奈無力又像是想通了,他笑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你總是不敢去找他對峙的,因為那個人就是莫風!哈哈,莫風啊,一代宗主,居然也會做出這種事來!你可知道,當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有多驚訝,心里的震驚不逼你現在少!哈哈,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可嘆我竟是瞎了眼,更是迫于他的威脅害了整個拍賣行啊!」
譚洪深瞪大眼楮看著陽平真君癲狂大小,心里一開始是不信的,但是又有些懷疑,是啊,整個玉坤宗山脈,除了莫風,誰還敢這麼對譚家?尤其是他讓譚越傳回來的話,似乎已經做好撕破臉的準備了,可是他不是已經得到菩提羅漢果了嗎,為什麼不一直假裝下去?
「你胡說,你說是莫宗主,你有什麼證據?」譚洪深死死盯著陽平真君,分辨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的真假。
「證據?他那樣的人會留下證據才怪吧,不過有一點,他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都罩在一件寬大的黑袍里,所有的動作都是用的左手,右手應該是受傷了,一直藏在袍子下面沒有漏出來過。」陽平真君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這是他從巴星修那里得來的消息,外界從來沒有莫風受傷的傳聞,想必一直瞞得緊緊的,只要譚洪深有心去查,一定就會知道他說的沒錯。
然而,譚洪深听到這話,一下子就白了臉,有染楓在玉坤宗,那人的動態他自然清楚,也知道莫風並不是右手受傷,而是斷了。這件事外人的確不知道,因為這些年莫風一直借口閉關躲著眾人,就算見人也是罩在寬大的袍子里,就如陽平真君形容的一樣,這麼說來,的確是莫風。
瞧著譚洪深變化來去的臉色,陽平真君便知道他說對了,這下便是真正放心了,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慢慢地閉上眼楮停止了呼吸。
等譚洪深回過神來的時候,陽平真君已經斷氣很久了。
譚洪深吩咐守衛把尸體處理了,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牢房,然後把自己鎖起來,事情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他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原來莫風早就已經拿到菩提羅漢果,自己居然還想要用此來誘惑他,結果反而被他威脅。可是既然他已經得到了菩提羅漢果,為何還要與譚家爭著去尋找盜竊之人,難道是為了洗月兌他自己的嫌疑?
是了,與莫風親近的人都知道他受了重傷,若是他突然痊愈,很難不被人懷疑他得到了菩提羅漢果,而有了如今這個名目,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拿出菩提羅漢果,隨便抓兩個人定罪,這樣就無懈可擊了。
莫風,真是算的一手好帳,他譚洪深真是佩服之極!
如果不是陽平真君臨死之前醒悟,他無論如何想不到莫風會做出這種事來,雖然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沒想到他竟如此卑鄙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