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枝干,黑色的樹葉。
對于植物來說,這是相當詭異的色澤。而且那樹干和枝葉上的紋路,顯然並不尋常,顯得十分詭秘。
水馨一眼看見,就是一滯。
但樹枝卻沒管水馨的反應,它不知從何處飛來,等水馨發現時已經直直的插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對她們來說幾乎不可破壞一分一毫的深淵,對這根縴細的樹枝來說,就像是松軟的豆腐一樣。
而這樹枝自顧自的插好了之後,氣息就飛快的變了。
很快,那個曾在訓練大廳阻止了邢一邢二威壓的氣息,就出現在了所有人的感知里。
然後,這樹枝居然還不知從何處發了聲,「我是蘭易,我來問你們的打算。」
金丹期的氣息鎮住了全場。
妖魔們也知道躲開這個強大的存在——畢竟附近最狂亂的那些都已經被斬殺了——劍修們就紛紛呆呆的看著這根樹枝。
水馨更是稀奇,「之前不是還舉著個牌子麼?」
這也說的是那次壓嚴攀的事情。
樹枝卻聲音淡然,「那是幌子,靈使的智慧從來來自于我。混沌靈木現在哪里還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很快就要到最後一步了,我來問你們,準備如何逃走?」
水馨有點發傻,「應該要拿到本命魂牌吧?葉平舒說過,只要本命魂牌離開了這個‘絕地’,就會失效。」
雖說不是不為木妍他們的態度震動。可對水馨來說,逃出這個地下世界,依然是目前的第一要務。
剩下的大部分劍修顯然也都是這樣想的。
先逃了出去。才能說其他。
連木融也是這樣。
木妍他們卻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他們都想要留在組織,為日後鏟除組織、解救混沌靈木做內應。
看到他們,水馨懷疑,也許這才是蘭易寄托靈使出現的原因。
——可問題是,既然蘭易能附在混沌靈木的枝葉上進入深淵,為什麼葉平舒他們那個反抗組織,和蘭易這邊的聯絡卻不算順暢的模樣?深淵可是劍修的主場!
樹枝果然沉默了一會兒。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即使能成功留下。也一定要立下兵魂誓言才可能外出。日後一旦作為內應泄露組織的信息,必死無疑。」
木妍笑道,「這是自然。」
水馨看得呼吸一滯——她之前都忽略了這個可能性!原來成功的留在組織。成功完成目標,也是一條死路!
但也是,以木妍之前表現出來的性格,這樣的念頭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而既然早有這樣的念頭。又怎麼可能不把後果弄清楚?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蘭易確認了。干脆直接吩咐道,「但葉平舒趕到之前,那些家伙一定準備不全。葉平舒開始之後,你們立刻跟上。除了想要留下來的人,盡你們所能,趕到那些金丹期修士原本居住的地方。林水馨除外,你跟著它——所以任何人都不要壓制實力進步。」
說完,蘭易的聲音就突兀的消失了。
樹枝上屬于金丹期修士的氣息威壓。也立刻消失。
但那樹枝卻憑空飛起,落到了不明所以的水馨手上。
水馨愣愣的看著樹枝。十分莫名——為什麼對她的安排不一樣?
而且,過往靈使和她接觸的時候,總是能將一部分信息傳遞給她。
現在這根樹枝卻顯得死氣沉沉的,好像就只是一件死物。
還有一點……為什麼蘭易能信誓旦旦的肯定,組織一定沒法在葉平舒之前準備好?他不是不能離開混沌靈木一定的範圍之內嗎?
莫非是外面的劍修準備拼命了?他們可都是立下了兵魂誓言的。
她以前沒太在乎這個,現在想想卻是……
水馨正思量著、疑惑著,結果到底想得太多太雜了。
木妍只好無奈的提醒她,「水馨,妖魔又來了!」
少了金丹期的威壓,三十來個劍修聚集在一起,散發出的血肉氣息,哪怕是煞氣還算充足的妖魔,也難以抗拒!
相比之下,引劍期還是威力不夠。
水馨要是再發呆下去,難保會不會陰溝里翻船。
被木妍一提醒,水馨也反應過來,心中雖還有些疑惑,卻還是把樹枝插到了腰上,再次沉下心,對付起妖魔來。
但她還是注意到了。
木妍和木薰三個得了保證,又听了蘭易的指點,不再壓抑實力進步。此刻都專心的提升自己。撇開還要照顧人的木妍,木薰楊添都開始沖擊引劍期。
可其他人……
有不少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
水馨感覺到了某種復雜的情緒,甚至也很快就想到了這種復雜的情緒來自何方。
只有對她的安排是不一樣的。
可這個不一樣到底代表著什麼?
大家都會覺得,這是寧可拋下其他人,也要保住她吧。
幸而,至少在現在,水馨並沒有察覺到特別嫉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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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混沌靈木幼苗本體之處。
蘭易睜開眼楮,咬住了牙。但依然面色痛苦,一縷鮮血自他的嘴角溢出。
他借著混沌靈木繁茂的樹冠遮掩,將嘴角的鮮血抹去,又將口中的鮮血生生的咽了回去。
然後,他的目光轉移到了混沌靈木的樹枝上。
水馨覺得現在拿在手上的那根樹枝詭異,那是因為她沒見過混沌靈木的本體!
和混沌靈木本體的樹枝相比,她手上的那根樹枝。紋路要黯淡的多,紫色的枝干和黑色的葉片,在那暗沉的顏色下。在極深處,都隱隱的透出了一分綠意。
可惜水馨沒拿著樹枝和本體來比較。
而蘭易自然不會提起這個。
他嘆息一聲,再次將手按到了坐著的那根粗大樹枝上。
手上沾染的鮮血,就一點點的從樹枝上滲了進去,滲進了那片紫色,不留一絲痕跡。
破而後立……希望不要出岔子吧。
有一點是沒錯的,哪怕犧牲掉其他的所有人。也必須要保著林水馨和林楓言逃出去。
當然,怎麼逃出去,這是一個問題。
還有一個人……
蘭易的眉頭皺起。在心底問著混沌靈木——
那個金蘭,也是你選定的後手嗎?林楓言和林水馨,我都能想到是怎麼回事。但這個金蘭,那些東西不該出現。她是哪里拿來的?
混沌靈木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蘭易也沒有在意。
對于金蘭。蘭易本就沒有那麼關注。
他這次通過靈使深入深淵、直接發聲,消耗其實極大,而且還用了木昀暗暗交給靈使的丹藥。但日常里通過靈使來觀察,其實並不耗費什麼。
早就看夠了。
他看得出,林楓言雖然一心報仇,但報仇之心倒更多是出于責任感。
林水馨貌似疏離,但本質重情。
所以,他們都是可以倚靠和期待的。
這個金蘭不同。她不過是只為她自己考慮。只要從組織的手里逃了出去,她是不會去對抗組織、回來幫助混沌靈木的。
但是。就在蘭易準備放棄這次可能要再次無功而返的交流時,混沌靈木忽然傳出來一個詞——
「秘境。」
秘境?
蘭易疑惑了一會兒,隨即瞪大了眼。明白了混沌靈木的意思。
如果是秘境……
那還真是難說,和林楓言林水馨相比,哪邊要更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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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地下城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邊盯著地下城那個物資傳送陣,一邊盯著深淵。
深淵中始終保持著令人心悸的沉默。
這讓妖魔防線的氣氛變得越發緊張。
誰都知道,這樣的沉默一旦爆發,必然如狂風暴雨,之前幾次妖魔潮就已經是勉力度過的妖魔防線,將會被徹底絞碎!
于是,楊景元說剩下的劍修們在深淵觀察情況,嚴攀也無法拒絕。
剩下的人更是眼巴巴的等著傳送陣那邊的消息,指望某天,某個片刻,在一切依然平靜的時候,傳來一聲「準備好了」。
可是,這樣的消息遲遲沒來。
而且嚴攀的表情還越來越糟糕,糟糕得連那些往日里趨奉他的道修玄修,都不怎麼敢再往他身前靠了。
誰都看得出來,組織那邊很不順利。
這一天,嚴攀從地下城回來,金蘭就被叫去了嚴攀的身前。
嚴攀的臉色是黑的。
看著金蘭一臉鎮定的模樣,他十分不爽,但還是沒有發火,只是道,「傳送陣出事了。之後你就跟著我。好讓那兩個家伙安心辦事。」
金蘭的心頭一跳,「傳送陣出事了?」
嚴攀指了指混沌靈木本體的方向,「那邊那個,對應的傳送陣出事了。」
金蘭一凜,「劍修動的手?」
「柳竟、杜松死亡。兩個劍心期的劍修——你說呢?當然,不是他們動的手。」
金蘭懂——但他們嚴重違反了當初立下的兵魂誓言,所以誓言反噬而亡。
「到底是立過兵魂誓言的。」嚴攀眯起了眼,「之前我想差了。到時候破壞本命魂牌的時候,從林楓言和林水馨開始……」
說到這兒,嚴攀把眉毛皺成了川字,「不對,林楓言既然是青龍圖騰一族,青龍主生,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血脈之力,還是當面殺掉比較靠譜……得做好最糟糕的準備了。」
金蘭聞言,也皺起眉來。
——想要拖延組織的腳步,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外面對幾個傳送陣下手。
問題是,只要有一個人,領著全部兵魂的本命魂牌逃出這個絕地就可以了。自然就能讓外面所有劍修得到自由。
在外面的那些劍修,有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命都給拼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