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許山隱的「攪局」,水馨這一晚的試劍之舉自然也就此不了了之了。
何況她這會兒也已經相當困倦,先前勞累了下巴吞下去的食物,早已經消化得干干淨淨。于是雖覺得鳳凰閣那三位的態度略顯詭異,卻到底沒怎麼追究,鑽進雪雁為她準備的小帳篷睡覺去了。
這小帳篷還不是人人都有的福利呢。畢竟這隊伍已經挺大,人馬一群,找到的空地也立不起那麼多帳篷。
那些哥兒們自然是謙讓的。
非但說自己不要緊,夜宿就好,還包攬了守夜的任務,連輪班的順序都排好了。
水馨也不會理會這種事,事實上她覺得這輪班守夜的事情對她們來說略多余——這帳篷其實也是棲鳳山準聖女的標配,同樣是低級法器,本身就有示警的效果。只不過因為低級,非得被破壞了,才能示警——
可以她的武力,就算是被人砍到面前來了才醒,也是能做出反應的。
倘若反應無效,那只能是對方實力太高——所以,有沒有報警,差別有多大?真有高手來,輪班守夜的家伙又能提前多久發現不對?
只不過既然人家樂意做,她也沒興趣費力阻止罷了。
以這些人的精力,能打坐三四個小時,也足以恢復精力了——和她這個傷者可不一樣。
第二日早上起來,水馨再次展現了一番她的食量,一批人再次浩浩蕩蕩的上路。
不過。前一天晚上才被水馨揪出來的許山隱是沒有坐騎的,這讓人稍稍為難了一下。
幸而他是兵魂,說是頂尖的習武資質。又擅長逃跑和偷襲……最重要的是,他認準了華箋,偏華箋在一眾哥兒的眼里本來就顯得呆板無趣,還不如冷美人呢,這會兒對許山隱也是不冷不熱的……
種種因素疊加起來,那些哥兒雖然無人有興趣與許山隱交好,卻也不至于和他為難。
只當他是陌路人而已。
華箋就讓自己的大丫鬟雪絨讓了坐騎。和雪雁共乘一騎。這才順利上路。
至于許山隱帶著的那只大黃狗大黃,既然能跟得上許山隱的教程,果然也不是凡犬可比。居然跑得不比馬匹要慢。
不過是不能騎乘而已。
只是許山隱和他的大黃實在是太過破壞一隊人的形象,其他人甚至都會努力的避開他。
幸而許山隱也並無所覺,只顧圍著華箋忙前忙後。
華箋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擔起了傳教的責任,也委實是要人幫忙。加上另外幾人的示意。倒也漸漸就習慣了許山隱的忙前忙後。甚至還自己出了錢。在路過的城鎮替許山隱換了衣服,另外買了一匹好馬——好讓他不那麼顯眼。
漸漸的,許山隱看著簡直就像是華箋的跟班了。
這倒是讓水馨無趣得很。
倒不是說水馨對許山隱有什麼心思。只是青虹是擺明了不願幫忙的。許山隱不但是個兵魂,而且對山林花木的事情又有著極深的理解。
對水馨來講,自然是極為適合的人物——適合幫她恢復實力。
可得了華箋的「青眼」,許山隱從早到晚只顧著幫華箋前後,難道她還能執劍強逼不成?
只好作罷,折騰其他人。
幸好。有個「逼迫成才」的借口,水馨還能找其他哥兒的麻煩。
而那些哥或者說少俠們也看出來了。水馨也就是好戰,性子並不算壞。就算劍意一出,稍稍失控,青虹也不能不為她兜底,何況現在又多了個許山隱。
是以,衡量下來,全被水馨批了個「實力不足」帽子的這些家伙也只得輪番上陣了。
水馨連續幾日在休息的時候執劍「考校」那些說是要幫忙的江湖高手,倒也成功的再次讓身體回憶起了兩招劍招。
她惦記著格調問題,當即就給拿了詩句來作為劍招的名字。
可惜,幾招劍招的劍意竟然都有不同,她這會兒依然苦惱——還沒听說過劍修的劍意一大堆的!再多的劍意,都要有個核心。沒有核心,發展下去非得人格分裂不可。可她的劍意核心是什麼,還沒半點頭緒呢。
倒是幾天之後,那些年輕人們基本認了命。
打不過就打不過吧!
反正都已經挨過打了,還矯情什麼?
于是干脆起來。
就算是趕路的時候,因為硬泥路寬闊而且不至于塵土飛揚(到底是修士出品),也有人湊到水馨身邊和她搭訕了。再不復最開始時對冰美人的翼翼。
而且一開口,還就是要和水馨討論詩詞!
水馨給自己回想起來的劍招起名字時,用句當真是文雅得很,很見才情。
而這些青年高手,多半都是天生的人生贏家。
淬體修為少說有小半是借了各種藥力,武技傳承也都十分優秀。
因此很有些閑情學些琴棋書畫等物。
眼見著武力上折服不了美人了,那麼轉換路線,嘗試下別的方法也不錯?須知棲鳳山的準聖女們,連著嫁給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的例子,也很有不少呢。
誰知道……
當他們稱贊水馨的才情時,水馨卻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會作詩了?我連韻書都不記得!」
就有人湊趣的笑,「水馨姑娘何必過謙?東風夜放花千樹、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樣的句子,可都是讓人听了一句,就想知道上下文的好句子呢。」
「那當然。」水馨自然道,「否則我怎麼會記得。」
她態度太坦然,倒叫人模不準了。「果然不是水馨姑娘所做?那我們以前竟孤陋寡聞了,竟未听過這樣的好句。」
「當然不是我寫的。雖然說天下文章一大抄,但我一向覺得。抄了別人的詩當自己寫的,是件傻得不能再傻的事兒——冒了這個名頭,哪天你們說要行個酒令什麼,限韻都是基本要求吧,那我不自討苦吃麼!又沒多少存貨。」
水馨沒說的是——若非事到臨頭,她壓根兒一句都想不出來好不好!
「但是……」青年俊杰們傻眼,「以前真沒听說過那些句子啊。」
「是嗎?」。水馨還納悶呢。「我總覺得那些詩句應該挺出名才對。可惜你們現在問我,我連上下句都想不起來了。」
說到這兒,華箋擔心水馨說出失憶的事情來——雖說這是事實。可水馨頂著準聖女的名頭,講出真正的來歷來,終究有些不妥。
于是她就插口道,「水馨你也是練武的空擋里翻的書吧?自然沒有刻意去記。但你那些劍招。應該也早有打算了。莫非招名其實都是早就想好了的?」
水馨哪里知道!
她月兌口而出,卻又在說出口之後自己解釋不清,這樣的例子,最近也多了去了。
不過……
「也許吧。」水馨模稜兩可的說,「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看的書了。」
說到這地步,旁邊恭維水馨做得好詩,有好才情的人簡直算是踫了個軟釘子,也不好再說了。
但穆時是隊伍里的年輕中最活潑的。放開來後,被水馨收拾得最慘。因此竟也與她最熟,一臉不死心模樣的問了聲,「听說棲鳳山的百位鳳凰,少說也是多才多藝的。水馨姑娘不會真的從小到大就只知道練劍吧?」
只知道練劍嗎?
水馨覺得並非如此,本能的皺起眉來。
還是葉山隱,因著華箋過來插口了的緣故,也在旁邊加了一句,「不止的。我看水馨姑娘的所有成形劍招,都在模仿植物——花落花開,生死枯榮。這可非得花大量的精力來觀察才行吧。」
旁人還沒什麼。
听見葉山隱這一句,水馨首先就被震了下,「我的所有劍招,都在模仿植物嗎?」。
葉山隱還奇怪呢,「水馨姑娘你自己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水馨挑挑眉,撇撇嘴,「問題在這里——我為什麼要花費大量的精神,去觀察植物的花落花開、生死枯榮,然後去模仿它們?」
旁听的人都很無語——這個誰知道?
就是對水馨的劍意最能理解的葉山隱都莫名其妙——他也觀察那些東西,可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沒有拿那些東西當自己劍意的意思啊!
水馨自己對此也很奇怪,「其實我倒是明白為什麼要自創劍招——看看你們這些家伙,學的都是套路化的東西。可越是好劍法,蘊含的劍意就越強大。受了那些劍意的影響,想要凝練屬于自己的劍意,反而更加為難。問題是,如果我跑去模仿花草樹木,不也一樣受到那些花開花落、生死枯榮的影響麼?」
因葉山隱問到了重點,水馨不覺也就說出了自己目前最大的問題。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想的!
何況,之前說起「專心武道」這一類的話時,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似乎除了練劍,她還是會做其他事情的。
至于到底是學了些什麼,卻是難說。
但旁听的人卻不一樣了。
誰都听得出來水馨的困惑。可問題是……她到底在困惑些什麼,又為什麼會困惑?她既然自己自創劍招,難道連自創劍招的本意都不知道?
明明一身貴氣,卻總是讓自己在隊伍中不顯眼的溫言鈞神情略有些復雜。
——他想他大概知道水馨「與眾不同」的原因了。問題是,如果是因為那個原因,以她為突破口……有用處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