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對別人的情緒敏感,但更多的是對針對自己的那些情緒。
這會兒一下子就听出來青虹敲打華箋的本意,卻也是因為,青虹的話里,也有那麼一點是針對她的。畢竟她之前跟著華箋,也是如今這局面的始作俑者之一。
更重要的或者是……她和華箋一樣,在這些修士里,都是沒有修仙前途的人!
水馨的眼楮微微一眯——
縱她也不是很通人情世故,卻也知道,青虹這是擺明了並沒有把這些病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若是讓這些病人家眷就這麼被趕出去了,再等他們听到親人的死訊,還不知道怎麼埋怨華箋。他們幾個又何嘗不會被牽連上?
事實上,那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青虹的目光,已經有那麼幾道掃到了她的身上,露出怨恨的端倪來了。
雖說她也不怕這些人的非議,但無妄之災可不想承受。
華箋並不敢反抗,水馨卻不在乎。
雪翟剛要執行青虹的命令,水馨一抬手就把她攔下來了,慢條斯理道,「青虹你的話當然有道理——這些病人看來已經牽連挺廣了,要借他們追究妖毒來源,這是必然的事。但莫非青虹你的治療方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青虹皺緊眉毛瞪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七個病人,可以留下七個親屬,至少他們有這個權力知道,在他們的親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水馨也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
青虹皺眉,「這些凡……」
她差點兒月兌口而出——這些凡人能有資格看我出手?
終歸是這一類的話,卻到底沒能說完。
水馨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在其位則謀其政,青虹‘師姐’,如今既然擔了準聖女的職責,可就不能和在山上一樣隨心所欲了。」
水馨的語氣,一樣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青虹不由一滯。
金玥的眼神也頗為復雜,朱離微微抬頭,頗有點兒意味深長。「‘在其位則謀其政’,水馨你這話說得真好。」
「哦,是嗎?」。水馨卻是笑了。「我都不知道我這麼會呢——不過,我說的可還有道理吧!?」
金玥知道,青虹並不算隱晦的意思,水馨是已經看出來了。而且並不打算將就、屈服。
她們控制得了華箋。卻確實是沒法讓水馨俯首听命。想起離開棲鳳山前,青靜言的告誡,金玥替青虹下了決定,「確實是有道理。雪翟,就這麼辦吧。青虹,這些事情我們不懂,這幾個病人就只看你的了。」
青虹瞪了金玥一眼。
可再看看水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卻也知道。水馨若是下定了決心,她們還真的沒本事阻止她。
只是。若沒有旁人,自己不管怎麼做,都無需顧忌,有病患的親眷在場,有些手段就不好用了——她倒不怕這些親眷鬧出什麼事來,可涅槃教收集紅塵念火的大計,她也不敢隨意破壞。如今在凡塵之中,竟反而不如在修仙界那般隨心所欲!
青虹只能暫且忍下了一口氣。
但該做的還是得做。
青虹先命人多取了一些報時燈,掛在了院子的樹枝上,將周圍一片照得亮堂異常。再讓幾個大丫鬟將留下來的七個病人親眷給隔了開來,只許他們遠觀。
接著,才從儲物袋拿出了一瓶東西來。
一拔開瓶蓋,水馨的眼光就刷的掃了。
自從在棲鳳山醒過來,差不多也有三個月了。因為醒來就覺肚饑,吃到口中的東西,都不覺得難吃。但這還是第一次,鼻不聞香,舌不嘗味,就本能的覺得某種東西好吃!
「這是什麼?」水馨好奇。
青虹白了她一眼,「普通毒藥而已。當初煉丹的廢品。沒有凝丹,毒性不重,至少比那妖蛇毒要差多了。」
毒藥?
水馨瞪眼。
青虹卻沒管她,徑自走到了一個病患的跟前。病患的親眷自然也听見了「毒藥」二字,張口就要喊出來,卻被雪翟握住了嘴,制住了。
青虹早把那瓶毒液給灌進了病患的嘴里。
那是一個青年男子,但比起那中了妖蛇毒的孩子還要消瘦。
喂完了毒液,青虹順手就扔掉了那個在凡間應該價值不菲的玉瓶。接下來……
等了片刻。
見那親眷目露焦急之色,華箋有些翼翼的道,「似乎,毒液沒起作用?」
「是沒起作用。」青虹皺了皺眉,道,「去弄只活物來。什麼動物都行。」
青虹這個要求立刻得到回應。
雖然現在縣城里沒多少禽畜了。活物依然很現成,沒勞動那些哥出城去獵。不多時,穆時就從縣衙的後院抓了只鸚鵡回來。
青虹也不在意,又拿出了一個瓶子,再讓人找來了幾個小酒杯,將毒液分成了三份。
一份喂給了另一病患,一份喂給了鸚鵡,一份暫且放在了一邊。
病患喝了,依然無事。
鸚鵡喝了,頃刻倒斃!
試到這個地步,自然沒什麼好說得了。
這些患者體內的東西,能幫他們壓制甚至是吞噬其他毒素。但到底是不是患者昏迷不醒的緣由,卻還不能說徹底肯定。
水馨在一邊就若有所思的端起了最後一份毒液。
詭異的藍綠色調,但十分清澈,讓她想到了果酒一類的東西。
「雖然我留了這一份毒液,但沒有讓你來驗證的意思。」青虹淡聲道,「雖然你可能不會在乎這種程度的毒素,但我並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掉一顆解藥。」
水馨沒理會這話里的嘲諷。只問她,「兩種毒液是不是有什麼不同?」
青虹這才認真的看了水馨一眼,「確實不同——前一份針對血液。後一份針對肌肉反應。」
水馨略有些詫異,「還挺詳細的。」
她其實也真有些躊躇——倒不是說害怕這份毒液,她覺得自己的本能還是可信的。主要的問題是,她自覺和青虹的關系稱不上好。真要喝了,有點兒佔人便宜的嫌疑。
不過……
水馨想來想去,還是橫下了心——大不了以後還回去!總得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于是,她還是一口把毒液給悶了。神態就和閑來飲一杯小酒並無不同。
旁人看得幾乎呆住。
可水馨自己麼。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她最近完全感應不到的靈台處,第一次出現了明確的反應。毒液才入喉。就化作了一道氣流,被靈台處的什麼東西吸引,直奔靈台而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天知道那東西被什麼吃了?
一時間,水馨簡直覺得自己保不定和躺在擔架上的倒霉患者們同病相憐。
幸好……
「我沒事。」水馨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不過這東西比平時吃的好多了。」
她還是很坦然的承認了這一點。
青虹都有些無語的捂額。
她當然知道。一個引劍期的劍修和沒修煉過的普通人,實在是半點可比性都沒有。
就是水馨自己也若有所思的樣子,「……看來我的雙抗挺高的。」
青虹干脆就當沒看見她了。
自顧自的道,「這樣的情形,倒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傀儡蠱來。」
「傀儡蠱?」朱離都不曾听過這個名頭。
青虹皺眉想想,還是說了,「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有魔門八宗,八宗之一的巫蠱宗精擅巫蠱。就有一種傀儡蠱,能控制人行動。可傀儡蠱本身劇毒無比。善吞毒物。中了傀儡蠱的人,倒是百毒不侵。」
「那,這個難道是?」朱離都翼翼了。
溫言鈞表情莫測,「我也曾看過幾本史書,說是當年魔門八宗禍世,天下民不聊生。還是諸神垂憐,傳下神術,以諸神使徒剿滅了這魔門八宗。此後各國王室便劃分疆界,各奉一神,以為國教——莫非數百年前的魔門八宗,竟沒有被徹底剿滅麼?」
畢竟時間有限,水馨雖然也借了不少書,卻真沒見過這段「歷史」!
此時听得心中嘖嘖感嘆——原來天道規則改變的事情,修仙界最終是這麼解釋的!當真是,一切都推給了什麼魔門八宗。但那時候對普通人來說是禍害的,該是全體修士才對吧?
青虹搖了搖頭,皺眉嘆氣,「傀儡蠱不傷神魂,且中蠱者行動如常。不是這個模樣。只是這個確實有些類似罷了。主要的問題是,我現在全想不起來,什麼妖獸有這樣的能力。這才說起了傀儡蠱……」
水馨一撇嘴,「得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接下來可能會比較激烈,對不對?」
青虹一挑眉,「你當我忌憚那些親眷?只是一時沒想好用那些法子進一步驗證罷了。」
她在心底補充了一句——畢竟和魂魄有關的法術如今都不能用了!而且到底只有七個!
頓了頓,青虹扭頭一看,大丫鬟們都去阻攔那些親眷了。她也只好叫了幾個哥,「算了,每人都放一點血,我驗一驗。」
張玉茗依然愛出頭,率先就應了。呼朋引伴的,一個個的去放血。
雖說入喉的毒藥無影無蹤,但放起血來,卻與常人並無不同。劃了傷口放血,傷口略微大些,還要上了金瘡藥這才止血。
反而是那個中了蛇毒的孩子,大抵是因為蛇毒中毒在前,肌肉都已經僵硬,劃破了傷口,肌肉翻開,竟然沒有血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