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秘境,朱離說了不少。
而且要水馨說,還真都不是假話。
傳承秘境,傳承這碼事麼,有緣者得之——天知道傳承秘境的主人修煉的是個什麼東西,對傳人又有什麼要求!?
所以朱離說「人人都有機會的」,此話大抵屬實。當然這話可能對沒有修仙資質的人例外,可水馨也不知道哪個沒修仙資質啊!
然後,秘境基本都是上古留下的,那時候浮月界還是上界,仙神不少。且那時候封秘境似乎已經是不小的花費了。
所以朱離說「那樣的傳承,也許是直指仙神的路。如今的神仙,也是有了類似的傳承,才能那樣厲害呢。」
鑒于如今供奉的七十二位「神仙」,都算是修仙宗門假托,以「剿滅魔道八宗」起家,並沒有「你是一,也是萬」,「說有光,就有光」、「祂無所不能」—無—錯—小說之類的宣傳,當然也不能說朱離說謊。
于是,就算是覺得朱離那番話對六個不知道秘境是什麼東西的人來說,總有點兒欺騙之嫌,知道情況的這些人,連著水馨在內,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
終歸不知情的也大半都心動了。
知情的人,沒哪個願意錯過這番機緣。
撇開沒法有自己意見的棲鳳山大丫鬟們,一番海扯後,兩邊到底還是心照不宣的定下了「一起去看看情況,保不定就真能找到機緣呢」的行動方針。
只有三個例外。
華箋似乎不大樂意去。卻被金玥嚴厲的看了兩眼,話都吞進了肚子里。
許山隱注意到華箋的表情,就也有些不樂意。
水馨倒是樂意去。但她壓根兒不想找什麼秘境。
事情大體商量好了,當下各找各媽……不對,就說好了各自散開,養精蓄銳。
當然,說好了的事情總是不能得到貫徹執行。
水馨見雪雁幾個大丫鬟都有些惶惶然的模樣——她們知道什麼是秘境,可也知道自己沒修仙資質,全不指望得到傳承——也不等她們說什麼(她們看著也沒膽子說)。就直接在人散了之後,攔下了金玥。
「我會把雪雁留下,你們最好也把你們的大丫鬟留下。說起來。她們是沒伺候你們幾天,但你們也不是非要伺候不可。何必非要帶她們冒那樣的險?」
金玥顯然完全沒注意大丫鬟們的狀態。
听見水馨來「求情」,很是驚詫的望著她好一會兒。
在之前,金玥可從沒把這些大丫鬟放在心上——她們跟著她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
這會兒想想。她們當然沒有讓大丫鬟伺候的必要。可是要說大丫鬟無用,卻也不至于。之前一路上的瑣事,都是大丫鬟們照料的。要是把她們拋下……
金玥才這麼想,就看見了水馨臉上的一臉譏諷。
那譏諷的、似乎已經洞徹了她所有念頭的笑容讓金玥的氣血都有些上涌。
「……確實,她們也沒什麼用處。」
金玥到底再次認真想了想,然後強行壓下了心底的火氣,皺眉承認,「練得不過是小巧功夫。也就是逃跑擅長些。再來,她們那樣子。若是一時慌了,保不定還要漏出什麼來……罷了,我和她們說說,留下也就是了。」
水馨臉上的譏諷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神情慢慢就換成了「詫異」。眉線一挑,平日里被英氣壓下的嫵媚之感,再次出現在了那雙鳳眼的眼角眉梢,眸光帶上了笑意,黝黑的眼眸竟有流光溢彩之感。
金玥就算是有些羞惱,看著這一番表情變化,卻也不能不承認,朱離這麼近二十天都沒能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不是沒有道理的。
縱使她們都很配合,可有這麼一個姑娘在邊上……
英姿颯爽卻又不失教養,吃得再多都不顯粗魯,稍斂鋒芒就有媚色無雙。有這麼個姿容絕美的姑娘在一邊,男人又都是得隴望蜀的,縱她本人無意,又哪能不心猿意馬?
就是那個許山隱,若非人本來就單純執著,還先入為主,如今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但金玥才在那里為水馨的容貌恍神,下一刻就被她嚇了一大跳。
「真是挺有趣的——要騙人賣命,當然得口舌如簧,沒道理也編出千百個道理來。可饒人性命,明明只要想饒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找出許多借口來?難不成非要有了實際利益,才能心安理得的給人生路?」
金玥啞口無言。
水馨卻是頗感有趣的看著她,「看在你說你想走劍修路的份上……雖然你不是兵魂,但我想劍修之路總有共通之處。不管目標是什麼,認準目標一往無前,方為劍道。就糾結結、彎彎繞繞的,我不知道做別的能不能出息,反正劍道是出不了頭的。」
金玥繼續啞口無言。
可說完了想說的,水馨已經掉頭走了。
反駁辯解的機會,完全沒給。
沒有管這番話對金玥是否造成了影響,又造成了怎樣的影響,水馨找到駐軍給她安排的營帳就鑽了進去,直接休息。
托這段時間吃野味不限量的福,她的困倦感總算是恢復了正常水平。偶有忙碌,熬一熬也能。
加上這一次住的營帳並不具備隔音警戒這一類的功能,水馨在陷入睡眠之前,不出所料的听到了不少動靜。
——就知道這晚上事情沒完,安穩不了!
但水馨沒動,端正躺好,須臾進入了淺眠。
她已經沒什麼想做的事情了。
雪雁這些大丫鬟,她們沒有這個權力甚至也沒有這個膽子為自己做決定。看在她們都為自己烤過肉的份上,水馨願意讓她們免去一劫。
其他人可不一樣,不管是被騙也好,被蠱惑也罷,他們都是能為自己做決定的。她可沒有一個個去勸阻的義務。
何況,就算她覺得這個「傳承秘境」的說法有些不對,但她又沒有證據,作為一個仙路已斷的兵魂,拿什麼去勸阻?
由得去吧!
管那些牛鬼蛇神如何作怪!
只是,就算不想管,優秀的五感還是告訴了她,「牛鬼蛇神們」大體上是如何作怪的——
金玥倒是在發呆,她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那叫周恆的小子被朱離單獨叫住了——所在的地方,感知受阻。不過,水馨記得,周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六人之一。也就是說,就算是有修仙資質,多半自己也不知道。
青虹找上了華箋和許山隱——大概也是看出了華箋的退縮之意吧……
此外,剩下四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家伙,有兩個結隊找到了映蓉。
另外兩個被張玉茗三人組找上了。
溫言鈞找上了穆時。
三三兩兩的,全用上了隔離類的法術。
&
「……這就是修仙界了。」
朱離看著一臉震驚的周恆,眼波流轉,淺笑低聲,「本來我們是想著,觀察你的品行,日後好推薦到其他門派去的。如今倒是覺得,不如先告訴你的好——雖然還不知道那傳承秘境的主人要選擇怎樣的弟子,但資質好的人,總歸有更多機會。你又是慧骨,與我們並沒有沖突……」
周恆確實是連自己身有修仙資質也不知道。
不過是少年意氣,想著娶一個準聖女是十分風光的事情罷了。這才千萬里的趕來。如今簡直是……
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砸了腦袋?
…………
「華箋,你也該知道,以你的資質,若沒有那樣天大的機緣,路也就到此為止。難道真的求個大貫通就告結束?」
對著面上老實、眼神敷衍的華箋,和才听說了「修仙界」一詞,震驚不已的許山隱,青虹則是循循善誘,「許小兄弟的資質,你也知道了——進藏劍閣都是夠資格的!……就算你只想為普通人做些事,宣揚鳳凰神教義,聖女和使徒,築基和練氣,做主的和只能听命令的,有多大差別,連許小兄弟也該知道吧?平定西南妖亂,這份功勞就沒人和你爭。只要這功勞定了,不管華晴她們做了什麼,誰能比得上你?」
…………
「……所以,兩位其實是沒有什麼機會的。」映蓉的臉色憐憫,「雖我沒見過照靈鏡的結果,但只看她們的反應,就知道兩位的資質不會比我這樣的強到哪兒去。所以,若是能月兌身,兩位不妨找機會月兌身吧。只是,還請萬萬不要將我透露給兩位的東西傳揚出去。否則不說涅槃教不會放過兩位,連我也……」
話雖這麼講,被之前一通「你們其實早已經被看不起了,她們不知道小人物也不見得沒有機緣」的說辭給洗了遍腦子的兩個青年,卻都是一臉忿忿,哪兒有就此退縮的意思?
…………
「果然兩位什麼都不知道。」樓衡看著兩個平日里就被他暗地嘲笑過的人,此時臉上卻是一臉誠懇,「當然,我們也沒好到哪里去……」
…………
相比之下,溫言鈞找上穆時的談話過程,或者是最簡單的。
他只用一句話,就挑的穆時的臉色全變——
「明人不說暗話罷——我該稱你為穆時兄弟呢,還是該稱你為沈四兄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