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鈞再次露出了傻乎乎的表情。
這也不能怪他。
做凡人時,他就是生在權勢之門,自小居于人上。後來一朝自雲層跌落,眼看就要跌個狗啃泥了,但還沒落地呢,就被他蘇庭師兄給撈了起來,正式帶回了攬月閣。
他哪里知道正常山林應該是個什麼情況?
水馨嘆了口氣,深覺這個臨時的同伴不大靠譜。
保不定只能當司機來看待?
水馨踢了下腳下的腐殖,嘆了口氣,「我這麼和你講吧,按照我見過的秘境常識,所謂的秘境,都是一方封閉的天地,只是依附在浮月界這個世界上。如日月,都是浮月界日月的映射。但氣候、環境,全部自成循環,是這麼回事吧?」
溫言鈞點頭。
「自成循環的世界,那食物鏈也就不可或缺。比如說這些腐殖,你看明顯只有這一年之內的。但腐殖的清除需要菌類和和一些小動物,尤其是菌類也一樣要小動物來防止泛濫。再然後,植物開花結果、傳承後代、擴大規模,大多也是需要動物來幫忙的。」
水馨自己都不知道,這些知識是哪里來的。
反正就那麼突兀的從她腦袋里冒了出來。
而且似乎有點兒一段一段的,讓她條理都不大清晰。但終歸大體上邏輯還算是完善——
「總之,森林想要正常存在,一定得有動物。從蟲蟻到猛獸,缺了哪一環都是災難。姑且不說猛獸吧,大部分的小動物為了自保。都會有鑽洞穴的習慣。這樣的習慣會留下痕跡。再比如說春華秋實,任何動物在這個季節都會努力的養膘、儲存食物。比如說松鼠就會把食物藏在樹洞里……你想,你們修士的威壓再厲害,再驅蟲蟻……」
說到這兒,溫言鈞的臉明顯黑了下——修士的元神威壓就是用來驅蟲蟻的嗎!?
可惜水馨視若不見,繼續她的解說,「一時的路過。會讓那些小動物包袱款款的帶上食物搬家嗎?再比如說蛇,蛇吃飽了東西,動作就慢得很。你覺得蛇類對你們修士的感應得多靈敏。才能提早那麼長的時間跑路?我跟著你一路過來,可是一只動物都沒感應著。甚至沒有感應到……」
水馨有些嘲諷的笑,看著腳下,「蟲蛀的樹洞。或者老鼠之類的東西挖出來的洞穴!」
溫言鈞到底不是傻得。听完整理了下。人都懵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水馨你這是說,莫非,也許,我們現在待的,是個……幻境?可這也太離譜了!」
他不可思議的抱住了腦袋,完全沒了平日里的鎮定,「沒道理啊。就是萬花秘境、七情秘境,也沒听說這麼龐大的幻境!」
水馨抿抿唇。「我不知道,但反正這個森林是不對勁的——它是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還需要進一步查證。而且……如果不幸真的是超大型幻境,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破呢。」
溫言鈞沒有立刻接話。
水馨這時的判斷,無疑和她在巨塔前的警告是一脈相承的。
那時候他就已經有了警惕心。
可是,三千道藏,能讓三個鳳凰閣內門弟子那樣失態的傳說之物,是多麼讓人心動啊?明明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傳承完整又實力低微,不適合趟這樣的渾水,在看到了那樣的失態之後,都忍不住動心,起了僥幸心理!
直到現在……
溫言鈞知道,這會兒可真是不適合僥幸下去了。
森林出現破綻,說明這若是幻境,也是極為高明的幻境——普通的幻境僅僅是誘發修士心中所想,誤導五感所得。陷入幻陣的人,會各有各的幻境。
萬花秘境、七情秘境,都是如此。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現在的水馨是不是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溫言鈞想到這點,眼神一凝,但隨即就在心底搖了頭。
三千道藏也好,這些森林的細節知識也罷,是他完全不知道的。
何況他對森林也沒什麼想法和執念——這甚至不合他對「震宮」的判斷!
若是只屬于他的幻境,他想不到那些東西。
現在……或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溫言鈞嘆息了一聲,稍稍拂了下衣服,就重新踩著那些枯枝敗葉,穿過了一些蕨類植物,將飛梭從一簇荊棘中給撿了回來。一邊又重新擺弄了一下尋靈法盤。
「先當做真實秘境來看待吧——之前的那幾處靈氣反應,大部分都換了地方。但有一個地方始終沒動,先去看看。」
水馨注意到他已經接受事實並徹底冷靜了下來,贊許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路程,溫言鈞再沒了談笑的心思,操縱飛梭的同時,也開始用神識掃描四周。
這個結果讓他的心一路往下沉。
確實,植物、陽光,感應起來是多正常啊!可正常的、凡間的森林,會健康到滿林子的樹一個蟲洞都沒有嗎?昔日他所在的王府,多少匠人照料花園,蟲蛀之類卻也難免。即使光說這個也……
&
既然靈氣反應的地點沒變,倒是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溫言鈞就已經帶著水馨趕到了位置。
只不過迎接他們的,並非是裝了三千道藏的寶箱以及寶箱的守衛妖獸,反而是個同歸于盡的現場——
一只裂空紅鷲,一個貌似中年的女修士。
裂空紅鷲折了一只翅膀不說,右眼到後腦一個大洞,而女修士身上的傷痕更多,心髒處更是血肉模糊——都是致命傷。
顯而易見,兩者在空中斗了個同歸于盡。然後雙雙砸死在地面上。
修士還好,裂空紅鷲翼展足足有九米,盡管摔落的時候已經折了一只翅膀。依然砸壞好大一片林木。
溫言鈞遠遠瞧見,就已經倒吸一口冷氣——這麼龐大的裂空紅鷲,少說也得是四階了,甚至可能是五階以上!能殺死這等強禽的……
咽下一口口水,跳下飛梭,顧不得解說什麼,溫言鈞忙忙的就抓出個照靈鏡來一晃。
如果是金丹以下的修士。那指定已經看不出什麼來了。
靈絡慧骨玲瓏心,都是一樣,人死功散。真氣靈液什麼的。留都留不住。
倒是成了金丹,金丹會消散得慢些。
而只看尸體的腐朽程度,溫言鈞覺得,金丹的話消散不到那麼快。
果然。修士身上什麼反應都沒了。甚至連身上的法袍都已經損毀。
溫言鈞松了口氣——好歹最多是築基後期的修士!
這麼空蕩蕩的樣子,總不可能是元嬰的。
——其實,元嬰道君若是肉身隕落,元嬰會立刻遁走,一樣什麼都不留給身體。照靈鏡會是一樣的反應。但要是這「秘境」連元嬰都隕落,溫言鈞覺得也不用考慮什麼對策了。所以他不去想這種可能。
照過修士之後,他就走到一邊,去照尸體在數十米開外的、巨大的裂空紅鷲的尸體。
裂空紅鷲這種妖獸。據說有上古神獸的血脈,能碾壓大部分同級的人類修士。若是已成妖丹。不至于和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拼個同歸于盡才對。
溫言鈞猜到這一點,果然照靈鏡上也沒有妖丹的反應。
他在扒拉了一下紅鷲的尸體,松了口氣的得出結論,「應該是築基後期的修士和一只四階紅鷲——如果我的五感和法器都沒騙我的話。」
水馨無語的看他眼。
就算知道這里可能是幻境,也用不著什麼都疑神疑鬼罷?
「我剛看照靈鏡上什麼都沒有,那你之前用那個什麼尋靈法盤找到的靈氣反應在哪兒?」
「也許是消散的功力?」溫言鈞輕笑一聲,拿著照靈鏡開始四處去照。
到了這個位置,肯定是用照靈鏡比較方便了。神識掃描當然更有效,但溫言鈞覺得這會兒或者法器會更可靠點也說不準。
很快,就在修士尸體和靈鷲尸體的中間,發現了好些有靈氣反應的東西。其中足足有六件是損毀的靈器——儲存的靈氣比主人的修為堅挺,還沒徹底消散。而最後一件……
溫言鈞神情凝重的撿了起來。
這是一塊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絹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他完全看不懂的文字,而標注上有妖獸和妖禽的圖樣。
「總不可能真是三千道藏吧?為妖獸準備的修煉法決?」
但在照靈鏡里,這絹帛當真是靈氣四溢。
照靈鏡一掃過來,這絹帛的位置就是一陣強光閃爍。
溫言鈞的臉色忽地一變,拿起自己的儲物袋,就將絹帛往里面塞。
可惜,沒塞進去。
他又忙忙的走到了修士的身邊,扒拉了一番,果然在女修士的手腕上發現了一個精雕細琢的鐲子。
「靈器級的儲物手鐲。」溫言鈞總算想起來向水馨解釋了,「就算是好一點的儲物袋,因為自成空間,都是可以隔絕照靈鏡的探測的。當然也能隔絕感應……」
水馨一直都冷眼旁觀著呢,不用說得太明白也懂了,「所以,是那絹帛無法收進儲物手鐲,就成了一個大靶子?」
溫言鈞點頭,「也不知道是哪一邊殺人奪寶……」
「這沒差別。」水馨再次打斷了他,「總之,現在這絹帛在你手上,所以我看我們得被人殺人奪寶了。」
溫言鈞一怔,終于回過神來。
——他們是循著靈氣反應過來的,當然,進入了這個秘境的其他人也能這麼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