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最「悠閑」的,其實是剩下幾個築基修士,比如說江靈琴。
他們倒並不想要那麼悠閑。
可是,現在這個戰場,完全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他們的情況,就等于暴風雨中顛簸的小船。目前看著倒是還挺牢固,但誰都知道,這小船能支撐的時間不長了。
可再是時間不長,如果自己跳出去的話,在風暴之中,也絕對是擦邊就死。
就算也有轟天雷那種東西,也得扔得準地方才行啊!要是就近爆炸了,豈不是連著自己一起炸死麼!
除了苦逼的祈禱快點結束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也所以,他們始終注意著施長安。
在一團的混亂中,他們早都沒有了分析戰局的能力。還是其他真人的作為,告訴了他們,現在最關鍵的人是施長安和潘延。
潘延那黑色帕子,給了他奇異的力量。
金丹真人們的物理和大部分法術攻擊,都搞不定防御的那一部分。
現在或者也只能求助于幻術了。
但是,誰想得到,居然會是這種啊!
紅塵念火在施長安的指尖匯聚,凝結成一個個文字,文字清晰的出現,然後向上滾動,直到消失,連起來看,似乎十分眼熟……
而且那「紅塵祈願」是什麼鬼?總覺得也很耳熟的樣子,很不祥的那一種!
最先認出來的是潘延。
他不可思議的喊出了聲,「祈天表!你是玲瓏心,居然用祈天表!」
別說那幾個關注他們的築基修士了。
就是大半的真人們,听見這句話,都驚訝得差點分心丟命。
說起來,幻術都要能直擊心靈弱點,才會最有效果。施長安對那個小修士又不可能熟悉,當然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但那已經是最優選擇。
別看只有嚴槿然攻擊了那塊黑色帕子,但所有真人其實都是掂量過的。至少也和自己的法寶溝通過,也用小法術之類的試探過,得出的結論都是一致的——
那黑色帕子能防御無攻擊,與萬毒潭的暴亂有關。
只要施長安能從內部打破這個黑色帕子,那麼,保護她一段時間,也是應該。
誰知道,施長安需要時間不假,但她居然一開始就沒打算使用幻術。
幸好,當《祈天表》一字一句的在承天指前成型,萬毒潭的妖獸暴動,就明顯平息了一些。這對正處于被圍攻狀態的真人們來說,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哪怕就平息了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也一樣能察覺!
若非如此,他們這一分心,就真能要他們的命。
施長安被點出法術的來源,卻一點也不慌張,《祈天表》依然在她的指尖流淌,她額頭上也是冷汗直冒,但她的聲音,卻很平穩。
「已經證明錯誤的路,理應回頭,已經指明的方向,至少借鑒。收集紅塵念火,學的不過是皮毛。難道只學習皮毛,就能證明沒有向敵人低頭?」」輸就是輸,錯就是錯。」
施長安的聲音,漸漸高亢,「我們是天罰過後的新一代,本就不該沿著前人錯誤的方向走!」
她不介意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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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城能在天罰後晉級,其實最大的原因,是他本就是道儒大戰時,儒家的功臣之一。之所以幾百年後才晉一次級,是因為這位手上也確實是有許多人的神魂。
正因為在天道的眼里屬于有功有過的類型,才能對天道有更深的體悟。
這些話,其實顧清城早已經對那些「探討如何晉級」的真君們說過了。當然,他比施長安說得更多,更深。
還有研究出來的將功補過的秘法,作為吊在諸位真君面前的誘餌。
不過,很明顯,這些話,顧真君教導了弟子,其他的真君們,卻是肯定沒有教給他們的弟子的。
道儒大戰起始于《決絕書》,終結于《祈天表》。
盡管面上,他們只是放棄已經靈脈徹底破碎,再無成型靈脈的北大陸。可是,修仙界知道,是他們輸了。
但是,又怎麼能認輸呢?他們傳承了萬年,傳承了源自上界的驕傲。
且所有的真君,都還是修仙界的主導。
他們只會將道儒大戰,當做是人生的恥辱。
只承認被天道擺了一道,卻不會願意承認,一路走上元嬰,走的是錯誤的路。
意識到紅塵念火的重要,可以學習這份手段。
卻絕無可能去學習儒修的思想。
——偏那兩篇文章,又是儒家思想最集中的體現!
話說回來,大家的資質完全不同,修煉方式南轅北轍,連天性都受到修仙資質的影響而各有差異,思想是受到性格影響的……這想學,也得學得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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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言鎮術本來就結合了部分儒修功法和玲瓏心的幻術。
「以虛化實」,玲瓏心的法術也是一樣的。只是路子和儒修不同罷了。
所以,施長安的言鎮術,雖然並不出名(因為她不怎麼管萬花城的庶務雜事),事實上卻比孫言鈞還要強不少。
她進入金丹後近百年都沒有再突破,不是因為外人猜測的,「破情關結丹潛力耗盡」,而是因為把功夫都下在了這一門法術上!
盡管法力都集中在手上。
這麼一段話,卻依然微微帶上了言鎮術的力量。
這才會說到後面,就如同雷聲炸響。
甚至,連那些長出了翅膀的妖獸,都不再瘋狂的嘗試攻擊她,萬毒潭的暴亂,進一步平息。連天色,似乎也稍稍改變。
也就是施長安這門法術沒有通靈——通靈太難——否則,光憑她這一段話,保不定,就能直接將廖今給打下來,甚至影響那張黑色的帕子!
潘延自然氣急敗壞,「虧你是玲瓏心!這麼容易認輸做什麼玲瓏心!」
施長安冷笑,「誰修仙的目的是為了逆天?本末倒置。」
這時候,不過千字左右的祈天表,也到了最後。
施長安道,「天健則世安,自然該以身引道,應!天!誅!邪!」
隨著最後四字出口,之前消隱的文字也紛紛出現,從頭到尾的上千字,同時爆出一陣猛烈地金光——但這金光卻並未射向潘延,而是直沖天際。
原本烏雲沉沉的天空,瞬間就萬里無雲,金光遍灑。
金光照耀下,那些長出了翅膀的妖獸,翅膀竟紛紛消融。一只只的跌落水面,忙不迭的向四周逃開了。
寒冰真人此時已經將那轟天雷拿在了手上。
只是之前局勢混亂,他一時間也不敢妄動。一看局勢變化,頓時劍意護體,直接追入潭內,以雷霆之勢將周圍的水面凍結,延緩了巨獸的活動速度,接近了它的核心本體。
一道轟天雷下去,猛烈的爆炸聲、巨浪的翻涌中,數十根腕足雖然瀕死掙扎,卻也終究無力回天,最終頹然落下。
不過,這些腕足的瀕死掙扎,自然帶起了無數的水花。不,不能這麼說,這次應該說,帶起來的是巨浪!
除了還有盾陣保護的施長安,其他人頓時顧不得其他。
也不管那金光到底會有什麼後續了,紛紛閃躲。原本纏斗著的真人,也紛紛分開。
可是,正因為這次的水浪太大了,眾人竟然能清楚的看見,金光穿透之後,明明是毒潭水,卻發出「吱吱」的響聲,仿佛又輕煙升騰。響聲過後,就是清水一片。
諸位真人都是眼光敏銳之人。
更不要說,在這一刻,還有更明顯的提示了——大部分的真人,在這一刻都明顯覺得,神識和身體,同時一輕。
——萬毒潭對神識的禁錮,和類似于「禁空」的禁制,都放開了許多。
「紅塵祈願,應天誅邪……」燕凱歌喃喃自語,目光明亮。
「應天麼……」凰芷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聲冷哼。
其他幾位真人都沒有吭聲。
寒冰默默的撫模著自己的長劍。
荀永長的表情微妙而古怪——也許是因為受傷都說不準。之前被崇明偷襲,他又把最得力的盾陣送去保護了施長安,受傷頗重,臉上泛黑,顯然毒素不盡。這樣的情況,表情也分辨不清。
嚴槿然依然緊盯著廖今。
明堂則干脆毫無反應。
至于剩下的幾個築基修士麼,還沒察覺到問題,正慌忙逃竄中,生怕踫到水花。
金光很快就消散了,天空卻變得比之前要黑得多。
雷聲炸響,將幾位真人全都震醒。
只見短短的時間內,天上居然聚集了和之前遠遠看見的雷劫,絲毫也不遜色的雷雲!雷雲之間,依然有金光閃爍。
「你們還在等什麼!」潘延似乎剛剛從某種震懾中醒來,竟然大聲喝問出聲。
同時,他竟然不等那雷霆落下,已經是反手一劍,就這麼刺進了心髒,先行自殺!
注意到這一幕的人,頓時目瞪口呆。
施長安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螺旋山脈!」
竟然在這個時候,要求再次上路!而且她自己還一馬當先,連紅塵祈願的結果都不看了,轉身就飛,簡直像是在狼狽逃命。
法術是施長安施展的,而且作用完全出乎預料。幾位真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決斷頗快。明堂依然帶著戊柔,凰芷蘿又用之前回收的長綾「搭」了江靈琴。
那紅綾到底有了損傷,此時也無法再帶上所有築基修士了。
再者,這些築基修士,也分布得零散,身上又各種防護。
「走!」寒冰真人瞅見,冷冷的喝了一聲。
喊話的同時,寒冰真人也已經和明堂幾人一樣,已經棄了那依然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羅帕,之前被殺的妖丹妖獸,往螺旋山脈飛了。
但是,寒冰真人灑月兌,卻不代表所有人都那麼灑月兌。
那三個築基修士倒是被寒冰真人一句話喊醒,也知道,若是連真人們都顧不上的東西,他們更沒有資格去肖想。
然而,他們的行動力,比起真人們那差得不是一點兩點。
反應過來了,卻不等于在沒有完全平靜的萬毒潭上,能跑得多快。
就算是真人們當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那麼決絕果斷的。
比如說嚴槿然。
施長安說跑,她是唯一一個露出了猶豫不決神色的人。
而僅僅是耽擱了一會兒,就為此付出了代價。
廖今和崇鳴兩人,都沒有隨著潘延的話語立刻行動。他們只是躲在一邊,看起來隨時都能逃跑。
潘延「自殺」,黑色帕子失去了主人,正在收斂光芒,往平凡無奇的方向恢復,他們似乎也確實是可以逃跑了。
但事實上,這兩人臉上猶豫掙扎之色明顯,卻終究沒有逃走!
相反的,當黑色帕子的光芒越是收斂,這兩個金丹真人臉上的絕望之色,就越是濃重。臉上的黑氣更是彌漫得像中了劇毒一樣。
眼看著最快跑路的施真人都要不見影子,而天空的雷霆並沒有因為潘延的「死亡」收斂……
忽地,這兩真人就發出一聲嘶吼,身體迅速膨脹起來——
金丹自爆!
幾乎同時,天上醞釀的雷電劈下。
本來是三道雷電,但兩真人趕在前一刻自爆,那三道雷光就在半空中匯聚一體,直直的朝那遺留的黑色帕子劈了下去。
看起來,施長安引動的「偽雷劫」是一開始就鎖定了黑帕的位置,以及廖今崇鳴兩人。這三人也是知道逃不開,而且大約是被克制得比較厲害,這才干脆自爆。
兩個金丹同時自爆,整個萬毒潭當真是風起雲涌。
自爆不同于被炸,威力遠遠超過。更不知為何,隨著自爆的氣浪,一股腐臭異常的味道,隨之席卷而出。
「偽雷劫」完全不被金丹自爆的威力影響。
抖都沒抖一下的劈到了黑帕之上。
但是,這一劈,更是地動山搖。竟連整個萬毒潭,都為之搖晃起來!
黑帕的黑光之中,竟然隱約冒出了一縷綠光,如翡翠一般的光芒,在雷光的燒灼下,就如同被祭煉了一般,光芒很快就變成了輕煙,順著雷光招搖而上。
簡直像是材火被焚盡後的輕煙。
當輕煙消散,仿佛是某種巧合,又或者是某種感應,寒冰崖內,那仿佛亙古不變的蒼茫冰原上,覺得已經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精力的水馨,在她的身後,沉睡著的青鸞,忽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楮的色彩,就和黑帕最後露出的青光一模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