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林氏血脈,那是因為什麼呢?
寧朔可以輕易的給出答案——哦,天眷者和天眷者後裔的差別。
但是,寧朔不會說出來。這種事要說也是水馨自己說。寧朔可不想做那種替「主子」炫耀身世的小跟班啊!
那種跟班毀的可不是自己的形象——因為一般來說沒人會去記這種跟班。
毀的是「主子」的形象好嗎!
當然了,圓滑歸圓滑,寧朔的骨子里也是心高氣傲的。
這也是他做不出那種事的主要原因。
他是站隊了不假,武力暫時排不上用場也不假,但至少也是謀士那一掛,而不是狗腿那一掛的啊!
于是寧朔默不吭聲。
水馨這會兒卻也無意宣揚。
這地方給她的感覺相當糟糕,而她的直覺也讓她有了些領悟或者說猜想。但這份猜想比對迷失古道的猜想要沒把握得多了。她這時候也無意宣揚。
在迷失古道的時候,對于「眾生願力」,她是理智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感情上在不斷的對自己叫囂,她打心底就有一種迷之篤定。
這兒卻不是那麼回事。
復雜的情緒混雜在直覺的提醒中,彼此糾纏,無法分開。水馨無法判定,自己的直覺是不是受到了那種莫名復雜的情緒的干擾。
憤怒、不甘,還有恨與喜悅、希望。
在這兒,水馨感受到了這幾年來都少有的激烈情緒。而且,明明是幾種完全對立的情緒,卻奇妙的交織在了一起。水馨可以肯定,這已經超過安全線,要達到「深為孽」的程度了。這樣的情緒只能肯定和失去的記憶有關,卻因為不知道從何而起而變得更為激烈。
水馨都不知道這情緒會把自己的直覺干擾到什麼程度。
所以在這時候,水馨既不願多說自己的事情橫生枝節,卻也反而更不願意這些人離開了。
她干脆的伸出手,將這些人一個個的拉過了屏障。
很快,幾個儒修就注意到了沒有海水的這片空間的特異之處。
比如說,寧朔所說的神識不受影響,這話並不確切。他們確實是可以用神識傳音,但是試圖將神識探入黑暗中去探索環境尤其是那些奇怪的「柱子」的話,就會受到極大地干擾。
甚至會有一種頭痛、受到攻擊的感覺。
至于其他的簡直無所謂了——比如說空氣稀薄,照明靈器的照明範圍完全不正常。這些問題,都對他們這些修士沒有任何影響。
「海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地方。」寧朔到底是比較輕松的一個——畢竟連水馨都在擔心自己的情緒問題呢。而其他人則在擔心水馨。
就寧朔,他目前是唯一一個把心思都放在了事件上的人。
「這看起來還真是毫無人力痕跡。」寧朔一臉的不解。
那些渾然天成,樣式各異的石柱,和一點也不規整的地面、洞穴,真是看不出任何人力插手的痕跡。寧朔可想象不出,如果是人為制造的這一切,怎麼可能會把這地方整成這麼一言難盡的模樣。
但在同時,寧朔又很難相信這里的一切都源自天然。
那條裂縫上存在狀態奇特,被緊緊束縛卻又找不到任何靈氣來源的靈氣之牆,哪怕是看不出禁制、陣法,卻依然讓他覺得,這不是天然形成的。
何況,光是一個孽毒——能把那麼多孽毒塞進那個讓人不敢用神識去探索的裂縫里,再想想孽毒的來源。這里可能沒有修士插手嗎?
「總之,往里面走就知道了。」水馨有些心煩意亂的說,「這地方很大。雖然我並不認為,這兒能連通到孽海。」
水馨對孽海的位置當然也是有了解的。
那基本上是在浮月界的邊緣了。
雖然範圍寬廣,但那地方,哪怕在天道法則沒有改變的時期,也只有元嬰後期的修士會跑去。距離修士們的活動範圍有極遠的距離——這距離只怕比北大陸的最長寬度還大!
如果說是孽海的東西延伸到了這兒……
反正水馨不相信這個。
她再次率先向黑暗深處走去。
也許是因為空氣稀薄之類的原因,在這里可以正常的說話,但聲音就和光線一樣傳不遠,而且聲音的音量變小、速度傳播變慢。但行動上,卻又感覺不到空氣稀薄對身體的影響——當然了,稀薄而已,不是沒有,對修士的影響本來就不大。和「靈氣稀薄」的影響相比,簡直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我們現在的前進方向,好像是洋流的方向?」令誠忽然開口說到。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這片奇妙地域的特性,控制了聲音,保證了這聲音在這片空間里,不會顯得太突兀高昂,又不會被任何人忽略。
水馨有點兒驚訝——難得啊,在海上航行了這麼久,又下潛了這麼深,居然還能弄清楚前進的方向!
令誠說得真沒錯。
如果說那股會進入無定海的洋流是一個巨大的「V字形」,那麼,毒蟒海溝,就是這V字中間的一條橫杠。
他們現在的行走方向,就是從這條橫杠,走向V字的尖端——換句話說,是在走向無定海的洋流!
說起來很簡單,但是這個V和橫杠,都不是什麼平滑的線條。之前的戰艦在海上沿著海溝行駛的時候,就行駛得彎彎曲曲的。
至今還能分辨方向,就是不錯的空間辨識能力了。
「是這樣沒錯。」
「雖然這里不可能連到孽海,但保不定能連到無定海?」林安然又忍不住的說道。
說真,這姑娘比水馨最嘴快的時候還要嘴快。
不同的是,水馨雖然經常嘴快到作死的程度,但她的嘴快都來自直覺的提醒,有個天眷者的身份,即使不說是真知灼見,也至少是一針見血的那種。
林安然嘛……
也就是她的嘴快至今沒有引發什麼嚴重的後果——有黎允他們的圓場,也沒踫上什麼脾氣暴躁小心眼的人,所以至今沒有吸取什麼教訓。
當然了,即使沒有嚴重的後果,對她形象的敗壞,卻絕非一絲半點。
不過,這一回,其他人還是和之前一樣,干脆就當沒听見林安然胡謅,走在前面的水馨卻非但沒有月復誹林安然的妄言,反而「嗯」了一聲。
于是林安然自己就先驚悚了,瞪大眼楮問,「什麼意思?」
「就是——也許你說得對。」
「什麼?」林安然尖叫一聲。
不過,由于沒有控制音量的緣故,這聲尖叫,反而像是貓咪的喵喵叫。畢竟她就是心頭不爽隨口一槽,就和她之前說得不少話一樣,其實她自己都是不信的,「這種地方真的能連到無定海底?」
「我不知道。」水馨說,「不過,我之前就沒感知到那條裂縫的盡頭。」
換句話講,大抵,裂縫里的孽毒,和被聚集在裂縫上方的靈氣之牆,也是沒有盡頭的。那麼,光是那道靈氣之牆所凝結的靈氣,就是恐怖的數字!
會有多麼龐大?
之前,連寧朔都一樣,雖然他們感知不到靈氣之牆的盡頭,但畢竟他們的修為也就那樣。感知還很受限制。如寧朔,甚至覺得他們就是偶爾踫上了什麼特殊地點。反正以水馨的特性,這也很正常。
但如果說,只要下潛,就能看到這種地方呢?
寧朔倒吸一口冷氣。
然後,思維開闊的他,比較了一下之前得到的地圖和水馨之前的話,瞬間得出一個結論,「這不會恰好是個封印吧?」
「封印?」除了水馨和林安然之外,剩下五個人,哪怕本來還有些迷糊的,也被寧朔提醒,紛紛驚呼出聲!
連幾個作為護衛的劍修,這會兒都忘了他們現在只是護衛!
但是很快……
黎允就搖頭道,「洋流是洋流,不過在海底些許。但這兒,若從海面開始計算,至少已經深入海下太多了。」
「那條洋流的靈氣來自何處,不是也一直沒弄清楚嗎?」。寧朔不屑的反駁。
但很快,他又轉變了口風,「當然,我也就是隨口猜猜。」
「嗯。」水馨又奇怪的應了一聲,然後道,「有東西來了。」
後面五個字比什麼反駁都強。
沒人覺得水馨是開玩笑,瞬間所有人都收聲了。哪怕水馨之前也擋住了兩只海蟒。但是吧,誰能保證來的「東西」有多少,水馨又樂不樂意出手呢?
自然是全神貫注,警惕四周。
幾個儒修更是激發了身上的照明文寶。哪怕在這兒照明效果受限,依然照得方圓百米之內亮堂堂的。
即使不說很多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會本能的懼怕光明,在這種神識受到嚴重影響的地方,能亮一點兒,也多一份底氣。
于是,沒有听到什麼聲響的他們,很快就目瞪口呆了。
只見在光亮之中,很快就走來了兩只奇怪到極點的動物。其中一只,看身體,正是之前見到了許多尸體的彩虹魚。雖然身上的顏色色澤暗淡,但依稀看得出,它身上色分五彩,絢爛而不雜亂。偏偏,這條彩虹魚的身下,長了四只布滿細密鱗片的,類似與蜥蜴的腳,配合著魚類的身體,簡直不能更違和!
至于另一只,體型比一米五左右的彩虹魚只要是要大上不少。這是一只圓頭圓腦的章魚,頭部呈現黯淡的藍色。但頭部之下就很不正常了,原本應該軟而韌的腕足,卻是變成了蜘蛛腳一樣的堅硬,上面居然還長著刀鋒一樣的絨毛!
詭異的長相,簡直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什,什麼玩意!」之前才對毒蟒有了驅逐能力的林安然萬萬沒想到,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的對手,于是又變成了最不淡定的一個。
「血獸。」水馨閉了閉眼,很復雜的吐出了一個名字。
在感知到這兩只奇怪生物的時候,一個在她的心頭翻滾了很久很久,卻怎麼都想不起來的名字,就自然而然的浮現在了腦海。
她想,她以前見過的血獸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
但這東西,是血獸無疑!
「血獸?血獸是什麼?」寧朔連忙問。
彩虹魚和章魚,與之前那些連頭尾都分不清的毒蟒可是不一樣的。能清楚的看到,這兩東西的眼楮里毫無神采……
好吧,魚類的眼楮本來就沒有什麼神采可言。
可是活魚眼珠子和死魚眼珠子還是完全不一樣的!
「血獸就是——不要受傷,受傷了,就可能變成和它們一樣的東西。」水馨的聲音古怪的輕柔,仿佛帶著嘆息的聲音。
「不過你們可以放心,和外面那兩只奇怪的毒蟒不一樣,這些血獸應該是可以殺死的。」
說著,水馨緩慢的迎上了那只怪章魚。
寧朔在她的身後,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總覺得,這會兒的水馨表現得完全不像她。按照他以往的認知,撇開那種想要提升自我的歷練局或者切磋局,真正的戰斗,水馨要麼不動手,只要動手了,哪怕對方是螻蟻,也會干脆利落的解決。
那章魚怪要是很強,水馨之前就該沖過去攔下來了。
要是不強……
水馨這比普通人還要慢的速度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特意給他們做講解吧?
寧朔還在哪里不解,那只怪章魚,倒是揮舞著自己的蜘蛛腿,發出奇怪而刺耳的聲音,沖水馨沖過來了。
結果毫無意外。
水馨微微一側身,一個滑步,就躲過了蜘蛛章魚的攻擊,然後一劍刺進了章魚的眼楮。
正如水馨所說,這些血獸是可以被殺的。
腦袋一被刺穿,就倒了下去。
水馨站在尸體的身側,神色反而比戰勝了強敵還要復雜,低聲自語道,「原來,血獸已經這麼‘弱’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傷感什麼。
卻確實有奇特的傷感涌上心頭。有點類似于顧逍化身合歡花那時的心情,又有些不一樣。
水馨呆立了片刻,才扭頭去看寧朔那一邊。
就剩下了一只長腳彩虹魚而已,而且還是頗為笨拙的那一種,大約也就是皮粗肉厚的程度達到了二階。得到了水馨提醒的寧朔當然不可能讓它近身。比水馨麻煩些,卻也已經解決了。
水馨看過來,恰好和寧朔皺眉的視線對上。
忽地,聳了聳肩,寧朔竟然直白的問了出來,「你以前遇到過這種血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