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院的外科病區。
空曠的走廊亮如白晝。
病區中央的圓弧形辦公區，兩位身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正安靜地坐著書寫文件。
術後病區位于辦公區左側。
其中一間病房還亮著燈。
病房里面有兩張鋪著白色床單的單人床，一張空著，楚雲川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閉著眼楮，安靜地躺在另一張床上。
他那烏黑蓬松的短發有些凌亂，有幾縷細碎的劉海直垂到濃密而縴長的睫毛上方，在白色的床單和牆壁的映襯下，他白皙的臉頰更顯蒼白。
又一陣疼痛襲來，楚雲川輕輕地蹙了蹙眉，動了動放在被子外面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睜開了眼楮。
闌尾炎的病史已經很久了，這次急性發著是在半夜，疼痛比以往厲害了很多，楚雲川心知這手術是肯定逃不過的了，便瞞著父母，也不願告訴們，獨自一人來到外科，自己簽字做了手術。
手術再小畢竟是個手術，術後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床上。
雖然是自己工作的醫院，但作為病人躺在床上的感覺真的很不好，楚雲川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孤獨和無助。
楚雲川明白，的關懷只能驅散寂寞，不能解除孤獨，所以寧願自己一個人呆著也不願驚擾們。
對待術後傷口痛，楚雲川有一個絕招，那就是一邊戴著耳機听著新近發現的歌《顫抖》。一邊翻看如意的照片。
他明白這樣只是飲鴆止渴，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要不影響別人，飲什麼也只是自己的事吧？
他又一次拿過床頭櫃上的平板電腦，戴上耳機，《顫抖》那優美的旋律再一次包圍了他。
打開頁面，他進入了王昊的QQ空間。
那里面上傳了很多玉如意的照片，可以隨便看。
那些照片雖然都是很久很久以前拍攝的，玉如意那眼神還是自己熟知的澄澈溫柔，令人有一種看一眼就想陷進去的沖動。
上面的照片很多是隨意抓拍的。有哭的、有笑的、有吃著東西的、也有一本正經的……雖然場景不一樣。但每張都那麼萌萌的，憨態可掬，百看不厭。
但就像歌里唱的，這一切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即便相處的每一個瞬間都那麼美好。這快樂仍是偷來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一如既往地顫抖……
翻看著照片，楚雲川的嘴角雖然開心地上翹著，眼里卻慢慢地儲滿了淚。
「咚咚咚」病房的門被輕輕叩擊著。
這麼晚了還查房？外科的同事很盡職啊。
楚雲川合上手提電腦。整理了一下心情，平靜地說︰「請進！」
門開了，張九齡、張奕和玉如意先後走了進來。
如意？玉如意？！不是在做夢吧？楚雲川眨眨眼，沒錯，是如意！
玉如意有些緊張地站在張奕身後，小聲地叫了聲︰「楚老師。」
楚雲川故作鎮定地點點頭，笑道︰「怎麼了？都睡不著啊？」
這麼晚還把如意弄來，肯定又是九齡搞的鬼！這個九齡啊，真多事，當初真不該對他透露出自己對如意的感覺。
楚雲川對著張九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小子又多事了哈！」
沒等九齡開口，玉如意就搶著說︰「我們是陪張奕來看你的。」
見楚雲川看向她，玉如意心虛地移看開視線。
此地無垠三百兩！撒謊都不會，真笨！楚雲川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在暗笑著。
張奕巴不得玉如意和楚雲川撇清關系，非常配合地說︰「听九齡你做了手術，陳董就讓我馬上來看看……現在情況怎樣？」
楚雲川笑著說︰「很好，手術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楚大醫生居然也會生病！」張奕嬉笑著坐在旁邊的空床上，「是覺得這身衣服穿著很帥還是想體驗一下病人的生活？」
「都怪那闌尾太不听話，隔三岔五痛那麼一下，索性切掉省事。」楚雲川笑呵呵地說，「也趁機偷偷懶，逃避。」
「以前經常痛？」玉如意睜大了眼楮，「我們怎麼不知道？」
「哎呀，忘記了！」楚雲川很懊悔的樣子，「以前怎麼沒想到？那闌尾搗蛋的時候應該開會申討申討的啊？」
大家都笑了起來。
看著略顯憔悴的楚雲川坐在床上，有一點慵懶，帶一絲無奈，像落魄的王子，像武功盡失的大俠，又像不設防的嬰兒……心疼和愛憐像潮水漫上了玉如意的心。
怕被看出異樣，玉如意趕緊移開了視線。
這個病房雖然是二人間，里面只楚雲川一個人住，床單被套都仿佛是新的，單從這一點看，外科的同事還很照顧他的……但是，玉如意疑惑地睜大眼楮︰「楚老師怎麼沒背鎮痛泵？」
「小手術而已，沒必要。」
「開月復手術哦，不痛嗎？」。
「不痛。」楚雲川轉移了話題，「你明天還要是吧？」
「嗯。」
「這麼晚，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是爺爺女乃女乃同意我出來的！」
見楚雲川沉吟著，張九齡連忙說︰「他爺爺女乃女乃知道她要來這兒，我們走的時候，爺爺女乃女乃還把她送到車上。」
「還是早點回去吧，你這麼晚出來，爺爺女乃女乃肯定會擔心，如果晚上睡不好，你明天也……‘
玉如意調皮地打斷了楚雲川的話︰「你現在是病人，我和九齡才是醫生，哪有病人管醫生的道理？」
「歪理！」楚雲川見玉如意和張九齡一直站著，掙扎著要下床。「我去給你們找幾個凳子來。」
張九齡連忙按住楚雲川的手臂︰我去，要找也是我找，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坐著好了。」
「找凳子干嘛？就當站軍姿嘛！」玉如意做了個標準的立正姿勢，「軍訓的時候不听話，經常被罰站軍姿，常常一站一個小時。」
楚雲川忍俊不禁︰「你軍訓的時候也不听話？」
「又不是我一個人被罰。」玉如意輕描淡寫地說，「那些教官要求很嚴，搞點小動作都不行。」
張奕好奇地問︰「你搞什麼小動作？」
「就是後面的同學老戳我後背，我轉戳她，就被教官發現。」
「該罰！」張奕和楚雲川都笑了。
張九齡拿來凳子。幾個人圍著楚雲川坐下。
楚雲川再次申明︰「坐坐就走啊。早點回去睡覺。」
玉如意不屑地說︰「一晚不睡覺有什麼關系。」
張奕好奇地問︰「你試過一整晚不睡覺嗎？」。
「搞我們這行經常睡不了覺啦，不信你問九齡和楚老師——第二天還可以正常。」
「的時候想睡覺怎麼辦？會不會出問題？」
「實在累了，就算站著都可以睡著，只需幾分鐘精神又好了。怎麼可能出問題？」
張九齡撇撇嘴︰「站著睡？又不是馬！這是吹牛。」
「真的！有次在手術台上拉勾。你們知道的。拉勾是很單調的嘛。有那麼幾秒鐘我真的睡著了，王昊他們居然沒有發現！」玉如意有些得意。
楚雲川微笑著看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只覺得滿心歡喜。無比幸福。
不知不覺就了一個小時，楚雲川再次催促︰「太晚了，該回去了，我也要睡了。」
「那好吧。」玉如意站起身，「楚老師餓不餓？」
「不餓。」
「萬一等會兒餓了呢？我們去買點牛女乃放在這里，需要的時候就請護士熱一下，好不好。」
「不用，快回去吧，我只想睡覺。」
玉如意擔憂地說︰「明天呢？你明天要吃東西怎麼辦？」
張九齡說︰「我已經給雲霞說了，雲霞明天一早就會送飯過來。」
「這還差不多。」玉如意稍稍放心了些。
「你和張奕回山莊，我就直接回家了。」張九齡說，「楚老師有事就打給我哈。」
「你不如就睡在這里。」玉如意靈機一動，指著那張空床對張九齡說，「明天早上起床就，多方便啊。」
楚雲川立馬表示反對︰「回去，回去，都回去。」
「睡哪兒都沒問題。」張九齡模模頭，「只是兩個大男睡一個房間……感覺怪怪的。」
玉如意反駁道︰「借口！」
「放心吧。」張九齡知道玉如意的意思，「我問過主刀醫生，楚老師的手術很順利，絕對不會有事的，再說了，這科里的醫生護士都認識楚老師，他們對楚老師很關照的。」
玉如意驀地紅了臉，不滿地對著九齡嘟囔︰「沒事就沒事嘛，干嘛對著我解釋，真是的！」
「我只是順便說說而已哈？」張九齡對著楚雲川做了個鬼臉。
楚雲川裝著沒看見︰「該走了，再一耽擱天就亮了。」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再也听不見了，楚雲川還在微笑著。
管它偷來的還是借來的，開心就是開心，幸福也是真真切切地幸福。楚雲川閉著眼，盡情享受著這片刻的歡愉。
坐在車上，玉如意難掩內心的快樂，隨著車載音樂的節奏晃著頭。
楚老師雖然病了，身體暫時還有些虛弱，但手術成功，看上去也沒什麼大礙，終于可以放心了！
張奕心情卻沒那麼好。
張奕或瞟一眼玉如意，終于忍不住說︰「這麼晚了，還不困？」
「不困。」
「你……你們很關心楚醫生啊。」
「應該的嘛。」玉如意像對張奕也像是對自己解釋，「他以前教過我們，現在又是外公的主治醫師……‘
張奕挑了挑眉，什麼也沒說。
經張奕一說，玉如意也想起出發前女乃女乃的驚愕，突然也發覺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太……太過激了？
僅僅因為他曾經教過自己，現在又是外公的主治醫生，就應該那麼心急火燎地去看他嗎？
難道自己愛……愛上他了？
不會的！玉如意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暗中對自己說︰這怎麼是愛情呢？我只是欣賞他而已！
這不是愛情的，以前和王昊那種感情也是誤會，那真正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玉如意陷入了沉思。
看著玉如意眼里的茫然，聯想到玉如意見到楚雲川時否認自己主動去探視的表現，張奕可以判斷︰要麼玉如意本人還不確定自己對楚雲川的感覺，要麼她沒有進一步發展兩人關系的願望。
但是，做為男人，楚雲川是應該看得出玉如意對他有好感，他為什麼裝著不知道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對玉如意沒興趣！
想到居然會有人看不上玉如意，張奕又有點忿忿不平︰這也太傷人了吧？
轉念一想，張奕又覺得很正常︰這世上什麼人都有，不是每個人都有正常的審美觀的！
這不正好嗎？就算她有一點喜歡楚雲川又怎樣？只要自己一如既往地對她好，她遲早會把注意力轉向自己，到那時……張奕開心地吹起了口哨。
看到張奕大晚上的接送自己，不但一點都沒有抱怨的意思，剛才還為自己解圍，玉如意心里有小小的感動。
「謝謝你啊張奕。」
「謝什麼！」張奕爽快地說，「需要的時候就出聲，隨時為你效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