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外公沒有出聲,王昊慢慢抬起頭來。
外公閉著眼楮,仿佛睡著了。
王昊習慣性地瞟了一眼心電監護儀。
監護儀上的心跳幾乎成了直線!
王昊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外公!」
臥室外的玉如意听到王昊的大叫,飛快地沖進了臥室。
一起跑進去的楚雲川將開始給外公做胸外心髒按壓的王昊一把推開︰「要守約!」
「他簽訂了拒絕搶救的合約!」楚雲川警告王昊,「不能因為他不能反抗就違反他的意願做事!」
王昊沮喪地看著心電監護儀上已經起伏的曲線重新趨向平復。
玉如意悲傷地跪在床邊,緊緊地握住外公的手︰「外公……外公!」
心電監護儀上的心跳曲線突然劇烈地起伏。
王昊看向楚雲川。
「沒用的!」楚雲川反問王昊,「你能解決本質問題嗎?」。
王昊無聲地嘆了口氣,慢慢蹲,疼惜地摟住玉如意的肩︰「別打擾外公了!」
「外公……‘玉如意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別哭!」王昊用手指抹去玉如意腮邊的淚,「你這樣子,外公會擔心呢!」
楚雲川避開了視線。
玉如意哭得有氣無力︰「我不想……不想外公走……‘
「我們都不想外公走。」王昊指著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給玉如意看,「外公知道呢。別讓外公擔心好不?」
「我會好好的,外公!」玉如意抽泣著看著外公,「你放心吧,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外公,你放心!」王昊含著淚說,「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如意!」
外公嘴角仿佛浮起了一絲淺笑。
心跳曲線又再次趨向平復。
看著那曲線慢慢變成了一條直線,玉如意驚恐地望著楚雲川。
楚雲川神色凝重地說︰「讓他安靜地走吧!」
張奕急步走到門口,掏出了,策劃後續事宜。
忠爺爺踉蹌地撲到外公的床邊︰「端午啊……‘
才一開口。忠爺爺就老淚縱橫。
楚雲川趕緊掏出紙巾遞給忠爺爺。
忠爺爺擦拭了一下眼淚。繼續說︰「葉落歸根,你也算夢想成真了,你先走一步,我很快也會陪你。來世我們還是好。」
楚雲川趕緊上前將忠爺爺扶到椅子上坐下。
心電監護儀上的心跳直線再也沒有躍動。
氧飽和度降至零點。
楚雲川深深地對著外公鞠了一躬。默默走。拔下外公手背的輸液針頭。
玉如意失聲痛哭。
王昊用力將玉如意從外公身邊拉開。
「外公!」玉如意伸出手,試圖再次拉著外公的手。
王昊緊緊地將玉如意抱在懷里,喃喃地在玉如意的耳邊說。「外公走了,已經走了!」
楚雲川依次取下外公的給氧管和心電監護設備。
忠爺爺像猛然醒悟過來,指著自己床下,對張奕說︰「箱……箱子!」
張奕連忙拉出箱子,打開。
里面是一些香蠟,紙錢,還有一串鞭炮。
「我要按家鄉的風俗送他!」忠爺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讓他安心上路。」
張奕順從地將鞭炮拿到門口,忠爺爺親自點燃︰「端午,你走好哇!」
里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仿佛要撕裂了夜的黑幕。
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很多的忠爺爺有條不紊地拿出預先置好的香燭、油燈,在外公床邊點燃,再念叨著將一張張紙錢放入火盆里︰「勾魂攝魄的牛頭馬面,我們端午是好人,你們千萬不要為難他,我給你們送買路錢了!」
玉如意掙月兌王昊的懷抱,垂淚跪在忠爺爺面前,學著忠爺爺的樣子,將一張張紙錢放入火盆。
被鞭炮聲驚醒的爺爺女乃女乃迅速趕來,被眼前的情形驚得呆住了。
女乃女乃拉拉王昊的衣袖︰「昨天晚飯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亦步亦趨跟在玉如意面前的王昊說︰「半夜……起床摔了一交……他這病隨時都可能走…,」
爺爺急切地問張奕︰「需要我們做什麼?」
「不用,陳爺爺早就把後事安排好了。」張奕冷靜地說,「他不要靈堂,不要告別儀式……連墓地也不要———律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爺爺困惑地問張奕︰「不通知親戚?」
張奕苦澀地搖頭︰「他說在報紙上發個訃告就可以了。」
忠爺爺卻不管那麼多,招呼王昊︰「準備水,我要給他淨身!」
王昊遲疑地看著張奕。
張奕耐心地對忠爺爺說︰「這些事得由專業人員做,殯儀館的車很快就會過來。」
「我要先按村里的老規矩做!」
「忠爺爺!」張奕陪著說,「陳爺爺生前特意給你吩咐過……‘
「我設靈堂了嗎?我做壽木了嗎?我給他打墓了嗎?」。忠爺爺振振有詞地說,「我犯了哪一條規矩?」
「我理解你,忠爺爺!」張奕也不讓步,「陳爺爺已經拒絕了很多重要的環節,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給他盡量好的服務,我專業人士會做得更好,任何人都不能隨便踫他!」
忠爺爺有些惱︰「按你這樣說,我連壽衣也不能幫他換?」
「謝謝你,忠爺爺!」王昊拉開忠爺爺,「我們都是為外公好,你可以把可能用得上的東西給我,我到時會轉交給專業人員。」
「嫌我做不好嗎?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以前為村里人主持了那麼多紅白事。沒人嫌我做得不好,端午和我是一起長大的,我難道還會不盡心?」忠爺爺轉身打開自己床邊的另一個箱子,拿出一件白麻布的衣服,遞給玉如意,「如意,拿著!」
玉如意遲疑地接過來︰「是什麼?」
「忠爺爺給你準備的孝衣!」忠爺爺賭氣地說,「為外公披麻戴孝總是可以的!」
玉如意打開孝衣,在王昊的幫助下穿在衣服外面。
「這是我瞞著端午準備的壽衣。」忠爺爺的眼神有些暗沉,「雖說他平時樂呵呵的。但得了那個病……怕他哪一天有個萬一。我什麼都提前準備好了,這些東西都請寺廟的師傅開過光,肯定會幫著端午早日升天!」
忠爺爺把玉如意引到外公床前︰「你要跪在這里守著外公的長明燈,這燈是給你外公指路用的。千萬不能讓風吹滅了。」
玉如意乖乖跪在外公床腳。
女乃女乃趕緊去拿個沙發靠墊支在玉如意膝下。
一陣忙亂之後。天也麻麻亮了。
村里的原住民和公司的員工听到消息後陸續來到大院子。自發地為外公送行。
冷風瀟瀟,晨霧厚重。
整個院子了黑壓壓地站滿了身著素服的人們。
沒有喧嘩,沒有哭號。偶爾的一聲悲泣也听得出是盡量克制著的。
外公的身體狀況不佳不是山莊的秘密,外公對後事從簡的安排大家也早有耳聞。
每一個人都自覺地保持著低調的做派。
凌晨七點鐘,外公的幾個律師也匆匆趕到了。
楚雲川將準備好的死亡通知書交到律師的手上。
律師們完成程序後,對張奕說︰「可以通知殯儀館了。」
殯儀館的車子是九點鐘到的。
忠爺爺第一個跑到殯儀車面前,請求道︰「我希望他能按照我們當地習俗,穿戴整齊後再離開!」
被忠爺爺感動的張奕也懇求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會盡量配合!」
訓練有素的殯儀師穿過人群,進了外公的臥室,走到外公的遺體前,深深的三鞠躬之後,禮貌地勸退屋里的人員︰「我們要為逝者換衣服,請各位回避一下!」
王昊趕緊將忠爺爺準備好的壽衣送上︰「這是他老的一點心意,如果方便的話,請幫他穿上。」
殯儀師仔細地檢視了一下,點了頭。
楚雲川和張奕配合的走出了臥室。
王昊也將玉如意拉到了外公的臥室外。
忠爺爺賴著不走,哀求殯儀師道︰「我在里面給你們打打下手,好不?———需要什麼我好幫你們拿,有些本地的風俗習慣我也可以給你們建建議。」
殯儀師為外公洗頭、洗面、淨身後,化好妝,穿上壽衣、壽鞋,身蓋黃綢,面蒙白綢。
衣服上所有的扣子都被剪掉,衣服是用布帶子束好的,手腳則綁著紅線。
忠爺爺將早已準備好的硬幣放一枚在外公口中,放一枚在外公左手掌心,再將一根筷子放在外公右手。
見殯儀師盯著他,忠爺爺解釋道︰「這是打狗棍,握在手里可以幫他趕走惡狗!」
見殯儀師抬著外公的遺體出來,老屋前的人群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忠爺爺走在前面,一邊撒紙錢,一邊念叨著︰「惡鬼請繞路!」
王昊扶著玉如意緊跟在外公遺體的後面。
張奕則載著楚雲川和玉如意的爺爺女乃女乃慢慢地跟在殯儀車的後面。
幾位律師驅車走在最後。
到了殯儀館,張奕事先約好的高僧已經安靜地等在那兒。
高僧讓玉如意持一棉簽,沾酒精在外公身上擦一下,謂之開光,意為使死者身體各功能復活。
玉如意早已哭得沒有力氣,拿著棉簽的手顫抖不已。
王昊便把著玉如意的手,依次在外公的額頭、眼楮、鼻尖、口、耳、胸、右手、左手、腳……一一點過。
開光結束之後,得由孝子親自將遺體抬上一輛平車。
看著玉如意悲痛欲絕的樣子,王昊和張奕一前一後主動抬起了外公的遺體。
意識到從此再一見不到外公,玉如意哭著撲了上去。
楚雲川敏捷的拽住玉如意,將玉如意交給緊跟著追上來的女乃女乃手里。
進去時還是一個完整的外公,出來後就是一抔白灰。
玉如意哭得幾乎暈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