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話劇之星,就這樣隕落了。
放寒假前的那段時間,墨晴朵沒有再參加話劇社的任何活動。她想逃避一切,逃避姜澄澈,逃避程強,為自己的傻,為自己的無能,也或許,只是害怕某些人的關心和詢問。
假期終于來臨,墨晴朵沒有接程強打來的電話,自己默默收拾回家的行裝,一個人拖著行李到火車站,坐上駛向熟悉城市的那班火車。車窗外沿途的老房子,記憶中夏日斷壁上纏繞的爬山虎及灌木叢中探出頭的牽牛花,讓兩個小時,溜走得悄無聲息,墨晴朵卻覺得在火車上渡過了一整個人生。
除夕那天下雪了,漫天飛舞的大雪瞬間埋葬了整個城市。
傍晚六點多,墨晴朵偷偷從家里溜出來,騎著自行車在街上亂晃,一個人,靜靜看街上一群群喜氣洋洋的路人。天空泛出微微的紫色,清冷,漠然,炮竹聲、煙花色,在墨晴朵的世界里都失了喧鬧和色彩。
一個人望天,一個人淋雪,一個人听炮聲,一個人看煙花,那些她曾經覺得無趣的東西,在沒有人陪伴的那一刻,報復性地回來嘲笑她的孤寂。
節日氣氛那麼濃烈,卻讓寂寞的人更心傷……
經過幾個路口,墨晴朵都看到了變形的汽車和圍觀的人群,這些著急回家的人,自以為爭得了一秒兩秒的時間,卻失去了和家人更久的相聚。墨晴朵緊緊握住手中的車把,更加仔細地在雪地上騎行。好在值得慶幸的是,自己有一個永遠有家人等待的家,只要父母在,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過年就永遠是最幸福的。
有一片雪滑落進墨晴朵的領口,她緊了緊圍巾,該回家了。
墨晴朵調轉車頭,卻身後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新年快樂……」對方只說了一句話便沉默了。
墨晴朵沒有她想象中應該有的那種情緒,心如止水。
女乃茶店里,墨晴朵和他坐在一起,听他娓娓道來一個長長的故事,他握著女乃茶杯,手心出汗,杯子變得模糊。
人生那麼巧合,像墨晴朵的劇本里一樣,姜澄澈的媽媽是富商的「**」,因為生下姜澄澈的緣故,在他爸爸眾多的**中是最受寵的一個。然而人生不可能永遠順利,縱使千金也有可能瞬間散盡,更何況,姜澄澈的爸爸沒有富有到那種程度,一次生意的失敗,所有的家產一夜歸零。和所有的**一樣,姜澄澈的媽媽走了,去尋求更堅固的依靠,而姜澄澈,像小貓小狗一樣被無情地拋棄了。當他自己一個人攥著一封皺得不像樣的信站在一棟豪宅門口的時候,姜澄澈的爸爸正和其貌不揚的妻子以及美麗可愛的女兒一起搬家。姜澄澈的爸爸愣住了,看向妻子和女兒的眼神里充滿了抱歉和驚慌,正室卻很懂事的什麼也沒說,拉起姜澄澈的手一同坐上了塞滿家當的卡車。那一年,姜澄澈八歲,在他的記憶中,漂亮的從來就不是一種堅貞的動物。
敗落的家道和復雜的家庭環境,讓姜澄澈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知道繼母的不易和的排斥,小心翼翼地做人,不敢多花一分錢,甚至不敢多吃一粒米。爸爸忙于重整旗鼓,無暇過問家里的事情。繼母卻如此細心地察覺到了這個小男孩的心思,安慰他勸說他溫暖他,全然不顧果兒的嫉妒。
姜果兒那時已經十四歲,之前十幾年的獨寵和富足讓她十分任性,怎麼可能容得下這個奪走了母愛的陌生孩子。十四歲的孩子,心機已經長成,姜果兒不斷地找姜澄澈的麻煩,甚至背著父母辱罵他毆打他,姜澄澈都忍了,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姜果兒天使外表下是一顆多麼骯髒妒忌的內心。小小的姜澄澈,不止一次在心里想,漂亮的心,為什麼那麼惡毒?
年輕時靠著自己的努力打拼成功的爸爸,在落魄之後,反而找回了當年的熱情,而且比當年更加穩重和理智。上天不會讓一個人的努力總是白費,姜澄澈的爸爸在四年之後,又一次迎來了成功,更大的成功,姜澄澈成了真真正正的富二代。那時,姜澄澈剛剛升入中學,在同學眼里,是成熟和富有的代表,與眾不同到沒有朋友。除了尹峰……
時間回到姜澄澈的爸爸東山再起之前,姜澄澈一家住在城市的最邊緣,城市結合部里小小的院子,已經是他們所能支付的最大極限。
姜澄澈拖著被打傷的腿,慢吞吞地徘徊在巷子里不敢回家。身後一堆調皮的小男孩兒,追著喊他小瘸子。
「你們干什麼呢?」一個身材雄壯卻稚女敕的男孩出現。
「老大!你看,這個新來的是個小瘸子!」一個滿含嘲笑的童聲。
「說什麼呢?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眼前高壯的男孩兒頓時瞪大了雙眼。
「老……老大,我錯了!」嘲笑姜澄澈的男孩立刻道歉。
這個孩子王就是尹峰,只比姜澄澈大了兩歲,大大咧咧、粗心大意,骨子里卻有一股俠氣,是姜澄澈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也是眼前,跟墨晴朵講這一切的人。
香草女乃茶早已經涼了,涼了的,還有墨晴朵臉龐上的淚水。
墨晴朵不能原諒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寫了一出多麼傷人的故事。墨晴朵也終于明白,姜澄澈的花心和對漂亮女生的玩弄,到底是因為什麼,是一種憤怒的釋放,是一種仇恨的轉移。墨晴朵覺得更大的誤會,是自己對姜澄澈,而不是姜澄澈對自己。
原來不是程強,不是自己,而是那莫名其妙寫出來的劇本,真的是,冥冥之中,造化弄人啊。都說無巧不成書,原來劇本之外的真實世界,才是最大的一個巧合。
姜澄澈,你還好嗎?請讓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如果,我可以請求你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