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我莫名其妙地看著李牧寒,「報什麼仇?」
李牧寒退後半步,淡淡看著我︰「張遙,他偷了你的創意,你不想報仇嗎?」。
報復張遙?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偷的又豈止是「玩過一世」這個創意,三年我幫他做的企劃數不勝數,即使到了現在,我也認為我並非全無收獲——至少,我收獲了一份一廂情願的感情,至少我曾經是快樂的。
我搖搖頭說︰「不想。」李牧寒似乎有點意外和小小的失望。我又說︰「李總,我不想報復。不過,如果您需要我做什麼,我會努力試試看。」
李牧寒看了我好一會,淡然說︰「酒會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要想個辦法把劉梅和張遙引開,我才能排除干擾去說服懷特。」
要我把張遙引開?我心里有點不舒服的感覺,但還是忍住了︰「您是希望我把他*們倆都引開嗎?好像有點難度,我一個人……」
李牧寒說︰「你只要把張遙引開就行了。劉梅那邊我來想辦法。」
我遲疑了好一陣,輕聲問︰「李總,我怎麼把張遙引開?」
李牧寒淡然說︰「辦法你自己想吧,只要酒會開始後他消失十五分鐘就夠了。」
「十五分鐘?」我有點詫異,「您只需要十五分鐘就能搞掂懷特?」
李牧寒笑而不語。我想了想,點頭說︰「好吧,我想辦法把張遙引開。」
走出電梯之前,李牧寒對我說︰「你不用太勉強自己。如果辦不到就跟我說,我再另外想辦法。」
我能不能辦到?我自己心里也沒底。說實話,要我去做這種事,我是不願意的。可是李牧寒需要我的幫助,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無法拒絕,並非因為他是我的老板……究竟是為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清。
第二天,我跟李牧寒請了半天假,到東方新天地重新選了一件小禮服,又找了一家沙龍拗了半天造型。四點,我打的回到酒店,李牧寒已經在一樓大堂等著了。
我朝他走,腳下的小羊皮高跟鞋敲出清脆的腳步聲。李牧寒抬起頭看到我,似乎吃了一驚。
我在他面前微笑站定,過了好一會他才說︰「你明明挺有潛質的,為什麼平時要把自己整得那麼糙?」
我美美地一笑,用東北腔說︰「李總,謝謝您夸獎哈。」
李牧寒又被我氣笑了。我在他身邊坐下,認真地分析說︰「這一來吧,糙不糙完全是由生活素質決定的,您看我腳下這雙新鞋特光鮮吧?穿它擠上幾次早高峰的公交,立馬墮落成地攤貨,那我還不如一開始就買地攤貨,至少它不貶值啊。這二來吧,就我那點工資還真供不起太高檔的行頭,不過我對未來有信心,咱們國內通貨一路膨脹,但LV不漲價啊,等將來5000塊跟現在500塊一樣的時候,我就拖個包袱沖進LV掃貨。我一口氣買七個,從周一到周日都不重樣!」
李牧寒終于憋不住了,當著我的面大笑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開懷大笑的樣子,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幾條細細的皺紋,我突然覺得自己花半個月的工資置辦這身行頭還是挺值的。
「Vincent,朵朵,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Ada甜甜的聲音在我們背後響起,甜中帶酸,洋溢著一股糖醋排骨味。她身上那件範思哲的粉色小禮服,突出了她白淨的膚質,**度又剛剛好。Ada長得不算高,但是身材非常勻稱,舉手投足都是訓練有素的優雅,口音帶著在外語學院陶冶出來的微妙的海歸腔。跟她站在一起,我立馬又變成了普羅大眾。
反正我本來就是普羅大眾。我偷偷吐了吐舌頭,對李牧寒說︰「李總,人到齊了我們就出發吧,要是趕上北京的晚高峰,兩個小時都走不出一公里去。」
李牧寒租了輛奔馳S600,親自開車。北京的晚高峰果然銷魂,我們住的酒店離四季酒店只有5公里,路上卻走了一個小時,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懷特還沒有到場,大佬永遠都是最後一個到的。我看到劉梅正在跟幾個老外 英語,張遙陪在她旁邊。他看到我們走進來,遠遠地注視著我。我拉住李牧寒偷偷說︰「李總,到花園去。」
李牧寒看了我一眼,隨即會了意。他氣勢洶洶地走在前面,我則跟在後面做小低伏。
酒店大堂與花園相連,中間只隔著落地玻璃窗。我又找到了那種現場直播的感覺。李牧寒抱著手說︰「你想讓我怎麼罵你?」
我低著頭說︰「您別罵我了,您就說說當前的經濟形勢吧。」
李牧寒說︰「好吧,這個確實挺催淚的。」他頓了頓,然後用專家的語氣說︰「上個月中國社科院發布報告指出,十年中國房價翻了五倍,而未來十年內,中國至少還有121億平方米的住房需求,房價至少還要翻一番。即使未來十年人均收入按照7%的比例遞增,十年後房價相對人均收入仍有10%的漲幅。換句話說,你現在買不起房,十年後你還是買不起房。更殘酷的是,如果你十年後才買房,這十年你就白干了。」
十年血汗積累還填不上房價的漲幅?我一听不由得悲從中來,想起自己老死在出租屋里的情形,我不由得潸然淚下,一邊低頭抹眼淚一邊說︰「李總,你太狠了。」
李牧寒淡淡地看了我一樣,輕聲說︰「對不起,委屈你了。」
我有點愕然地看著他。他,道歉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李牧寒竟然道歉了?
李牧寒留下我愕然地站在原地,遠遠的,我看到張遙的目光投了。我急忙轉過身,縮到花園黑魆魆的樹影中。
我向來淚根淺,此時不知哪來的傷感情緒,眼淚竟然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站在一棵月桂樹下默默垂淚,過了一會,就听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我回頭一看,穿著一身筆挺西裝的張遙正呆呆地看著我,滿眼悲傷。